大学校园,这个青春张扬放飞梦想的天堂,哪怕它呼出一点点的气息,都会无时无刻感染影响到每个人,甚至一个小小的想法,一不留神也会受到格外的青睐。啊,美好浪漫的化装舞会,让人激动和期待的化装舞会!
杨嘉宜信誓旦旦,一定要教会林雨荷跳舞。林雨荷没有反抗余地被拉到走廊里。肖果果从洗漱间洗漱完毕出来,看到走廊里多了对舞者,端着脸盆路过两人身边时,她微笑着打招呼:“练习跳舞呢?”
林雨荷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被绑架了,不学都不成。”
“紧急培训。好好学,学不好,老师不让放学,你就一直在这里跳吧,啥时舞步合格,啥时让你睡觉。”杨嘉宜严厉地说。
“看着没?老师多厉害。”
“那你好好学吧。”肖果果微笑着挥了挥手,回寝室了。
三步很优美,嘉宜管它叫狐步,四步很简单,右一脚,左一脚,跟晃晃悠悠走路差不多,要不是杨嘉宜告诉她“男左女右”,林雨荷还真不知跳舞时该先迈哪条腿。
翌日晚,平安夜。
“看我买的唇膏酷不酷?我觉得我简直帅呆了。你们谁喜欢这个颜色谁用哈。”张惠性感地嘟起嘴让大家看。
“深咖色挺适合你气质的,一会儿我要试试你那支。侯玲和沈玫涂我的那支看起来不错,看来我买的还算对,早先买的没经验,认为经典色比较适合肤色。”邸紫嫣有条不紊,左一样右一样地往脸上擦化妆品。
“浅玫红色适合纯情少女。若是有黑色的唇膏,我十有八九就买黑色的了。”张惠说道。
“惠惠,你知道么?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有敢于尝试新事物的勇气和淡定从容的自信。”杨嘉宜抿了抿咖啡色的嘴唇,照镜子看了看,把不满意的地方用小指尖擦了擦,又轻轻涂了两下口红补了两下妆,然后抿了抿嘴唇,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后,将唇膏递给了邸紫嫣。
张惠和杨嘉宜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起来。
林雨荷转而看涂过浅玫红色唇膏的侯玲和沈玫,当下决定选择深色唇膏。昏暗的灯光下,黑乎乎的嘴唇……这样的话……哈哈,她心里窃笑。
十位窈窕“美人”,穿着十款不同样式和颜色的外衣,统一涂上了唇彩,亭亭玉立,光彩照人,一起走出寝室楼时竟招来不少注视的目光。
女舍一号楼门口有位“圣诞老人”在等人,不远处还有位“圣诞老人”焦急不安地往女寝楼门口方向张望着,不知哪个系举行了什么节目。
一行人来到食堂南面那座二层楼,门外有两张书桌拼在一起,上面铺着白桌布,桌布上摆着几摞彩色的面具。
“哟,还不错。哎,你们是不是还有好看的?是不是把它们藏起来了?”侯玲甩了甩头发问。
“我说姑奶奶,这已经很好了。”沈玫轻轻推推侯玲,手遮她的耳边轻声道。
“真是不好意思,目前只有这五种面具,你们也可以自己带面具过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
“这两种很受欢迎,看见了你们这群漂亮小姐,我们才拿出来的。”另一个男生明显会说话。
“为了办好这次活动,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戴眼镜男生的声音柔和多了。
“我们就从这些面具中选吧。”沈玫开口道。
张惠掏出事先齐好的门票钱,十个女生戴上面具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相互取笑。
舞厅在一楼,二楼是电影院,有三五成群的人正往楼上走。
舞厅比预想的要大,天花板中央吊着一个很大的球形水晶灯,不停地旋转着,闪烁着多彩的光芒。水晶球四周有许多小型镭射灯,一闪一闪有节奏地变换颜色和方向。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已经有很多人带着面具在翩翩起舞。各种各样的面具有趣却不乏精巧,将后面的面孔巧妙地隐藏了起来,组织者可真是个新潮的实干家啊!
“那边有座,咱们去那边。”白脸兔张惠抬臂一指。
出门之前,林雨荷特意换上了深灰色的毛呢外衣,又在舞厅门口选了灰色的小兔面具,一身暗色的她该不会引人注意了吧。
一曲终了,很快一曲又响,散开的人们有的坐到了座位上,有的退场站在四周,有的继续跳起来。侯玲几个女生已经迫不及待走进了舞厅的深处,林雨荷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她寻思如何在恰当的时候溜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有男生朝她这边走来,林雨荷陡然觉得形势不妙,急忙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低头把脸扭到另一侧,希望他邀请的是后面入场的人。男生半路截住了她,很绅士地弯下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天啊,是何道理?她施与对方一个后脑勺,对方仍厚颜相邀,这个世界实在太疯狂!林雨荷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住了,她想像孙悟空那样会七十二变,变成个小甲虫,小到藏起来不被人看见。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一直礼貌地伸手站在面前,林雨荷身子和脑子都僵住了,她的小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心里悲哀地叹了口气,看都没敢看对方一眼,硬着头皮将左手轻搭在对方的肩上,把右手交待在对方的手心里。
舞厅里“嘣擦擦,嘣擦擦”的鼓点响着,上来就是个三步舞曲——要了她的小命了。林雨荷一紧张便乱了方寸,疏松的脚底功夫即刻漏了馅,一迈步就接二连三踩了对方几脚。她猜想对方下一秒就会把她丢在舞池中间,愤怒地扬长而去。
不过——还好,种种设想都未发生,看来对方比较尊重人。事后林雨荷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她到底先迈的哪只脚,嘉宜教的她明明都记住了啊。
盯着被她踩脏的那两只黑皮鞋,林雨荷竟为她的舞伴感到一丝庆幸,暗道:“实在对不起啊朋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幸亏我提前学到一些皮毛,否则你就更惨了。”
舞曲优美而欢快,在轻轻搂腰大手的前推后拉下,随着舞曲的强弱拍,林雨荷很快适应了节奏,从一开始连说两声“对不起”,她就一直紧盯着她眼皮底下那双大脚的方向,根本没功夫抬头打量面前倒霉的舞伴。
“That's all right.(英语,没关系)”舞伴善解人意地回答。
一直不说话,开口竟是英文,难道是汉语蹩脚的外国人?林雨荷正胡思乱想着,乐曲结束了。哈哈,她正盼着呢。咦,什么情况?没等她高兴,又一首三步乐曲紧接着响起,舞伴连手都没撒,带着她又跳了起来。
林雨荷一连暗叫了几个天。
面前的男生一直彬彬有礼,举止优雅,手搭在那只温暖的大手里,林雨荷竟感到异常的温暖舒适,跳舞也不过如此嘛,并非想象中的恐怖可怕。手心有些发潮,林雨荷不知究竟是自己还是眼前的这个男生紧张得出了汗,她偷偷向上瞟了一眼,只一溜号的功夫就连踩了对方两脚,吓得她赶紧集中精力盯着脚下,不知威武的变形金刚面具后是张什么样的脸。眼前的舞伴并不让人生厌,林雨荷索性随他又跳了几首曲子。
当长长的一组乐曲终于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这个奇怪的邀请者用英语说了声“Thank you.”(英文,谢谢)后松开手,颔首弯腰示意感谢。杨嘉宜教给她的屈膝谢幕礼派上了用场,林雨荷回谢:“You’re wele.”(英文,不客气)然后红着脸溜到舞池边的座位上。
座位上坐着侯玲、李玉菡和徐立岩。见林雨荷总算是回来了,侯玲拖着长腔,语调生冷道:“林雨荷,你是我们中第一个被请的,而且还跳了那么久,你跳得一定很好呀,你怎么说自己不会跳舞呢?是不是故意骗我们的?”
林雨荷急忙解释:“我真的不会跳,那天晚上嘉宜教我跳舞你也看到了。踩了那人多少脚,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正说着,又有男生过来邀请她,侯玲的话让她有点不舒服,林雨荷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在赌气,尴尬地起身离开了。侯玲在座位上气得干瞪眼。只要林雨荷刚回到座位,就有人过来邀请,甚至在退场的半路就被直接截住了。
前几个男生表现得都很礼貌,这一个将手握得紧紧的,生怕舞伴是个氢气球,一不小心松手就会跑掉,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造成的,林雨荷心生反感,耐着性子跳完曲子,便逃也似的回到了舞池边,再有人过来邀请,都被她毅然决然地回绝了。
进舞厅后,身边的人都被请走了,李玉菡生气地扯下面具,什么意思嘛?她是女的不是男的嗳,这里的男生都不开眼嗳,是不是把她当成了谁家偷偷跑出来贪玩的小孩嗳?见无人邀请,李玉菡把面具又重新戴上,就这样摘摘戴戴,甚是无聊。
李玉菡不耐烦地看看手表,从进舞厅到现在,她已经坐了两个时辰的冷板凳,孙美燕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坐着也有些时候了。她嘟着嘴看看旁边的孙美燕,说:“我坐冷板凳坐得都要睡着了。”
孙美燕看了看表,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说:“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出了舞厅门,张惠声情并茂地开了腔:“在这美好的平安夜,十位美丽的仙女参加了一场非常浪漫的化装舞会,你们说,今晚咱们中谁最受人瞩目?”
杨嘉宜无比自豪地说:“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林雨荷了!这完全是我慧眼识珠,是我悉心调教,是我没有白白付出心血,是我这个老师当得不能再成功。”说着说着,杨嘉宜竟唱了起来:“是我是我,还是我。”
“林雨荷可是我们中第一个被邀请的,而且跳得最多。”邸紫嫣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她一直很欣赏林雨荷。
“林雨荷,你简直成了公主嗳!”李玉菡叫道,她幻想遇到美丽童话故事里的“佳缘”,可惜上帝没有垂青她。
“是的哦,是的哦,林雨荷长得漂亮,很受男生喜爱的哦!”徐立岩笑吟吟的附和道,从她十分崇尚的中庸之道来讲,适时的热闹非常必要,偶尔享受一下小资的情调,追求一下女孩子骨子里向往的浪漫,未免不是件快意的事。
“啊,你们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刘俊楠,快点帮帮我!”林雨荷急搬救兵。
“我们的雨荷真的很漂亮呦,受男生的喜爱是理所当然的喽!”刘俊楠竟也跟着油腔滑调地调侃。
“哎,你们说,怎么能有这样的人也来参加舞会?都七老八十了,肚子鼓起老高,头都谢顶了!跳舞时把人搂得紧紧的,还使劲捏我的手,恶心得我直想吐!”
侯玲不喜欢林雨荷成为焦点人物故意转移了话题。林雨荷却认为侯玲为她解围而心生感激,对舞厅里不入耳的问话也就不在意了。
孙美燕立即叫道:“呸呸呸!是你长得美,怨谁?”说完不怀好意地大笑。
群情激愤,不吐不快。“遇到这种人,你就不能再继续和他跳!”沈玫气愤地说。
“你遇到了变态,我遇到了奇葩。有个男生,个儿还没我高,请我跳舞,还挺自信,只可惜啊,舞跳得一点都不好,这给我急的,我对他说:‘嗨,咱们俩换过来,我跳男步,你跳女步,我带你跳怎么样?’别提了,真气死我了!”杨嘉宜说话自带喜剧色彩,立即惹来一阵大笑。
“告诉大家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首先我检讨,我无能,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我的母校BJ环境工程大学……”李玉菡一副幽怨的表情。
“停!赶紧说正事!”杨嘉宜命令道。
“我坐了一个晚上的冷板凳。唉——谁让自己长得像个小学生,要怪就怪自己的个头,和这张即使戴着面具都能看得出没长开的脸。我觉得我被打入了冷宫。哎——”李玉菡长叹一声,“等等,谁也别拦我,让我先哭会冷静冷静。”
“只有皇帝的嫔妃才会被打入冷宫,哈哈哈,如果你是嫔妃,那我一定就是皇上了,爱妃,朕不会阻止你哭的。”孙美燕哈哈大笑,继续喋喋不休道:“你们猜猜,为什么很少有人请我吗?我坐在舞池边一直在合计,要怪就怪我头发短,但我见识不少,嘻嘻,戴上面具,没人认出我是女的!我呸!杨嘉嘉,不是真气死你了,而是真气死我啦!”
此言有理,绝对有理!林雨荷恍然大悟,一进舞厅就有人请他跳舞,一定是她的长头发太招惹人注意了,她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头发?“那你留头发吧。”
“我住的地方是四大火炉之一,每年夏天热得要死,我咋留呀?”孙美燕带着哭腔嚎叫。
“武汉也热,邸紫嫣能留,你怎么就留不了?”杨嘉宜反问道。
“那只能说明她耐热。老邸,我说的对不?”
“那只能说明我比你爱臭美。”邸紫嫣表情妩媚地向后撩了一下长发,好像故意气孙美燕似的。
化装舞会的兴奋劲还没散,一行女生说说笑笑回到寝室后,继续天南海北聊到了熄灯。除了今晚的舞会,话题最多的就是那些演艺圈里的明星:谁和谁有了绯闻;谁和谁秘密结了婚,孩子是谁;谁是谁的第三者;谁竟然娶了两个媳妇等等花边新闻。再者话题就是学校里谁和谁交上了朋友,哪位老师和哪位领导的关系不一般等等。
当然,说话的主角一向是侯玲。
躺在床上,林雨荷默默回味一路上同性朋友对她的一致好评和赞叹,心里甜滋滋的。林雨荷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这是她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自己的容貌,她真如她们说的那样引人注目吗?雨荷,雨中的荷花,父母不正是寄希望于她像名字一样亭亭净植,出落大方吗?
清秀美丽的外表,足以让很多女孩子引以自豪,成为挥霍的资本,在林雨荷看来那只不过是上天垂青她的巧合而已——容貌由父母所赐,每个人无法选择。耳朵里插着耳机听着英语,黑暗中,林雨荷嘴角泛起浅浅的微笑,她对第一次参加舞会感到兴奋。人生中那么多的第一次,竟然都是在大学经历的,丑小鸭终于有变成白天鹅的那一天啦。
追求完美,注重名誉,林雨荷容不得自己有一点瑕疵,是的,她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因此当众收获同窗的夸奖时,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她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她相信侯玲已经消除了对她的误解,否则也不会帮她说话。
“我说大班长,今晚咱们学校举办化装舞会,你们男生到现在都无动于衷,是不是不知道哇?我和411寝室的女生准备去热闹热闹,你们男生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也有不少人学过跳舞了,就不能主动大方点儿请我们女生啊?”
当李浩哲从孙美燕嘴中得知“消息”后,立即婉拒了她的好意:“舞会这件事,全校人都知道,去与不去,要看个人心情,我也做不了其他人的主。”
“你是咱班的班长,你就不能张罗张罗,组织组织啊?”孙美燕一副死缠滥打的架势。
“没有人跟我提舞会的事,好像都不感兴趣。”
“那你们男生还学跳舞干什么,学完了不实践实践啊?”
“谁想实践谁就去了,”李浩哲最后支吾了句,“不好意思哈,我还有急事,要去校外办事情。”
哼!去校外办事情,去校外办事情,一找借口便说去校外办事情!
孙美燕期待男生参与活动,期待男生主动热情,却失望地得到与期盼背道而驰的结果,懊恼,甚至愤恨,像充气球一样充满了她的内心,稍有不慎她忍受到极限的心就会爆炸。李——浩——哲!这个该跺上一万次脚的死班长,臭男生!就像个死木鱼疙瘩,任凭她何时去敲,也没有痛快应和她的意思,真是气死她了!!
有鬼使神差的力量怂恿着李浩哲,从寝室出来前,他换上一件从未穿过的黑棉夹克,不放心又去小卖部买了瓶发胶,自己简单做了个说不出像不像不良少年的发型,早早买了张入场券,躲在离舞厅门口不远处一个光线暗淡角落里,盯着从门口进来的身影。
他惊讶自己近乎疯狂的行为,像在做一件蓄谋已久的坏事。他感到紧张,但并不打算溜走。面具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退一万步想,即使他被认出,那也并不代表他认出他们。
班级女生一进舞厅的大门,他一眼就认出了林雨荷,笔直的项背,优雅的步姿,端庄的举止,还有那头仙女般闪亮飘逸的长发,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看一眼便会深入骨髓,经久难忘。走在前面的孙美燕和侯玲不安分地四处环顾,机灵得很,只是,他不喜欢。
三脚猫的功夫跑来“卖弄”,不会丢人现眼吧?但那股力量推动李浩哲迈动脚步,让他拦住了林雨荷,并快速把她请走,带进了人群里。只要“可疑人”离他稍近些,他便迅速把林雨荷带远。尽管如此,时间久了,再好的伪装者恐怕也会露出马脚,他并不想让舞厅中那几个多事的人认出他,更不想让孙美燕发现,他拒绝她的邀请,却来舞厅只为邀请一个人。林雨荷这个单纯的傻瓜,可能永远也猜不出第一个邀请她的舞伴就是他。
李浩哲看好时机迅速溜出舞厅。与热闹的舞厅相比,外面一片寂静,连负责收费的两名男生都已将桌子搬进了大厅里,站在门口看热闹。将面具放在桌子上后,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迅速用手把头发扒拉回原来的发型,大踏步逃离了“作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