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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花痴(1 / 1)

即将迎来大学生活的第一个元旦,61班人人如沐春风。看到许多寝室贴上了窗花,拉起了彩带,挂起了灯饰,装扮得热热闹闹,邸紫嫣跑到校外买回几张彩纸,提议剪窗花,将七个人的闺房简单装扮一下,好让寝室有点节日的气氛。

晚上,411寝室,七个女生有说有笑地围坐在桌边,邸紫嫣建议:“剪完窗花后,大家一起举起来亮相。”

徐立岩最先完成了作品——红色锯齿状的圆环,一圈大窟窿套着一圈小窟窿,她看着林雨荷手中银色的雪花,羡慕不已道:“哎呀,这不怪我的哦,我跟你们说过的,我不会剪的哦。林雨荷剪的真像一朵雪花哦。”

张惠哭丧着脸,举着一张紫色不规则形状的纸片,叫道:“我真像把我奶奶叫来,看看我的吧,我真想大哭!”逗得寝室里的几个人格格笑起来。

“看看我剪的怎么样?”刘俊楠单手捏着一个橙色的纸花,看了一圈其他人手中的作品,叹气道:“唉,同林雨荷的一比,我剪的也不好看。”

刘俊楠的窗花呈四方形,四角规则对称,初一看并不出奇,细一看却带着耐人寻味的豪爽,林雨荷认真地说:“你剪得很好看。”

“快看我的花儿好不好看?”侯玲胳膊伸得老长,不停摇晃着手中蓝色的纸,吸引大家往她那边看。

沈玫瞄了一眼,立即扑哧一声乐了:“这是花吗?好像是几何图形。”

侯玲比沈玫小两岁,是411寝室的老小,她用身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撞着沈玫撒娇:“这是抽象的花,你就说我的好看嘛。”

沈玫嗔骂道:“就你能磨我。”屋子里的人又乐了起来。

“刘俊楠剪得不错,沈玫剪的看起来也像一朵花,我就不献丑了,林雨荷代我剪一个吧。”邸紫嫣又说:“我已经不辞辛苦买来纸,求大家让我偷个懒。”

大家都说林雨荷既然剪得好看,应该能者多劳再剪一个。却之不恭。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林雨荷剪了一个弯弯露着笑脸的黄色月亮和两颗小星星。欢笑声中,所有“杰作”被贴到了411寝室的窗户上。

年底那天,只有上午一堂高数课,课间休息时,郑智超忍不住问:“老师,以前一直是大课,为什么今天改成了小班课?”周老师笑呵呵的回答:“这是你们班必须要学的课时,其他班不用学了。”话音未落,顿时齐刷刷“啊”的一声惨叫,座位上瘫倒一片。

周老师慈爱的又道:“你们的年龄多好啊,我老喽——”说着,很是感慨地用手指向后拢了拢那头浓密花白的头发,“看你们年青人朝气蓬勃的面孔,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真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年轻啊。”

“老师,你多大了?”郑智超又问。

“五十八喽。岁月催人老,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已经从教三十多年,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真是羡慕你们啊。”

61班人纷纷邀请周老师参加晚上的晚会,周老师回应道:“晚上如果有空的话,我会来看你们的。”

“老师,您住哪啊?”魏崎问。

“我家在朝阳区,离学校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呢。”

“这么远啊,老师您怎么不在HD区买房子?”

“我爱人也是老师,在朝阳区上班,为了她上班方便,只好我辛苦些了。”

“老师您真好,那您上下班得多辛苦啊。”

“BJ就是大。”

“呦,时间到了,要上课了。哦,还有一件事,差点又忘了。你们班谁是林雨荷?高考数学分数最高……”周老师笑呵呵的对站起来的林雨荷说:“从今天起,就是我的数学课代表了,帮班长分担一下工作,以后齐交作业就交给你了。”

下课铃声一响,侯玲和邸紫嫣说要回去睡个觉,以免晚上熬不了夜,其他人深以为然。孙美燕高声提醒别忘了中午早点去打饭。李浩哲重申了一遍聚餐地点在男舍一号楼417房间。

躺在寝室的床上,林雨荷戴上收音机耳机,调台到97.4MHzBJ音乐台——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频道,欢快的歌让她想随之翩翩起舞,忧伤的歌则让她黯然感伤,她宁愿相信世间皆美好,无悲,无痛,无苦,无伤,无别离,也无丑恶,人人快乐而生,人人幸福而活。

听着旋律优美、曲调华丽而欢快的斯特劳斯圆舞曲,林雨荷仿佛置身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许多衣着奢华的王子公主正在快乐地翩翩起舞,她舞在其中,万众瞩目,她眉眼欢笑,愉悦不已。宫殿上空绚烂的礼花在绽放,宫殿里欢快的舞曲在回响,她的脚步在轻盈地旋转,旋转,旋转……

入学初,学校有国际标准舞舞蹈班招生,孙美燕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撺掇绝大多数人报名。当孙美燕拿着报名表,说自愿报名时,林雨荷大脑立即跳出两个对立派别的小人,现代派的劝:“林雨荷,你得报名,有那么多人学跳舞,刘俊楠和徐立岩都报名了,你为什么甘愿落后?”保守派的叫:“林雨荷,你不能报名,跟男生搂抱在一起多丢人,不是大家闺秀。”

不同见解的两个小人各使出浑身解数角斗,吵得林雨荷头疼。

想到两位表姐的金玉良言“大学期间多学点本领总是好事,艺不压身。”林雨荷思想动摇,差点让孙美燕在报名单上加上她的名字,最终,她还是未张开那个口。对她这个死心眼儿的人来说,除非学校强制安排舞蹈课,她不得不学,不得不学的课程她一定会学好,而且一定会学得出类拔萃。

“林雨荷啊,林雨荷,你怎么像是出生在封建社会,甚至连封建社会中那些见过世面的女子都不如,你身处何世,还思想陈旧,冥顽不化?”虽不后悔决定,林雨荷却还是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躺在床上毫无困意,听了一会音乐,她便调台到英语频道。

中午十一点半,张惠的闹钟准时“铃铃”响起,“小姐们快起床,快去刷牙洗脸!”张惠的喊声比闹钟还要管用,铁床吱嘎声,伸懒腰声,口打哈欠声,嚷着“困死我了!”声此起彼伏起来。

邸紫嫣稍稍晃了两晃身子便没了动静,张惠双手叉着腰,气呼呼地几步走过去,对着她结实的屁股一顿猛拍,一边拍一边不解气地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个懒虫!”

邸紫嫣这才慵懒地坐起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叠好被子,迷迷糊糊下了床,那头黑亮长发被蹂躏成了乱草堆。她半闭半睁着眼,半梦半醒地抓起桌子上的梳子,又快又狠机械似的梳了几下头发,乱蓬蓬的“鸡窝”马上变成顺顺滑滑的瀑布。

侯玲洗漱完毕,就像希腊神话中的纳西塞斯爱上水中自己的倒影,坐在书桌旁一直在欣赏镜中的那张脸,将乌黑整齐的短发精心梳了又梳。

张惠对着面前的方镜仔细描着眉毛,闲着也是闲着,便和对面侯玲耍起了嘴皮子,互相攻击对方臭美。

徐立岩仔细地往脸上涂抹玉兰油润肤膏——全寝室最好也是最贵的护肤品,她自言自语道:“中午在男生寝室,应该会热一些的哦,那么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肯定的哦。北方昼夜温差这么大,不知晚上在教室里会不会冷,必须得多穿些才可以的哦。”

沈玫早已简单整理完毕,娴静的坐在床边瞧着室友忙着装扮,听徐立岩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她露出恬淡的笑,柔声道:“脑袋这么好使,连这都想到啦?都说浙江人聪明,果然不一般,这么细小的事都能想得如此周全。”

其他几个人不吝赞美言辞地恭维起徐立岩来,什么“头脑睿智,智商卓然”,“才富五车,学高八斗”,“才华盖世,满腹经纶”……弄得徐立岩“哎呦,哎呦”地只顾着不好意思。

林雨荷换了件高领白毛衣后,散开躺乱了的头发准备梳头。

刘俊楠三擦两抹地擦完了雪花膏,把雪花膏袋放入桌膛后,她好奇地摆弄起林雨荷的头发来。“哎——林雨荷,你的头发是不是焗了?”

“没有焗过,就是这样的。”

“真跟焗了一样呢,发色虽然黄,但黄得自然有光泽。”刘俊楠继续摆弄着头发。

侯玲眼神顿时离开面前的镜子,她绕过桌子凑过来,仔细地看着说:“确切地说,林雨荷的头发是栗色的。”

“可能阳光晃的吧,光线问题,颜色看着会浅。”小时候大人们管她叫“黄毛丫头”,除此之外,从未有人评价过她的发色。

“哎,林雨荷,要说实话噢,你真没有焗过头发吗?”侯玲不依不饶地又问。

“没焗过,我可以发誓从未焗过。”林雨荷一边说一边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又三绕两绕盘了个发髻。

几个女生兴致盎然地把寝室每人的发色和发质又评论了一番。

邸紫嫣站在对面一直在看林雨荷梳头,白毛衣的素雅与林雨荷白净的肤色相得益彰,肩头和袖口的红色图案又令她文静中透着灵动,想到自己黑亮的肤色,她叹气道:“林雨荷,你盘头看起来蛮不错。古语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嘿嘿,忍不住想多看你两眼。哎,帮帮忙林雨荷,帮我把头发也像你那样弄一弄。”

“好的。我就过去,你稍等一下哈。”林雨荷一边说一边转到桌子另一头。

“哎呀,邸紫嫣,你听起来像个色鬼。”张惠对着镜子用眉笔仔细地描着眉毛,大声道。

“我们那管这叫‘花痴’。”徐立岩摘下眼镜,朝镜片哈了两口哈气,一边用眼镜布仔细擦着镜片一边说。

“花痴?”林雨荷不确信的问,“头一次听到骂人也能骂到如此委婉动听。”

“是的哦。”徐立岩眯着眼戴上了眼镜。

“咱北方骂‘色鬼、色狼’,‘花痴’听起来像是喜欢花的人。”刘俊楠说。

“是的哦,女孩子漂亮,就像花的哦。”

“谁说女子不能欣赏女子,女孩子也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邸紫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不服气地辩解。

“好吧,你赢了,算我说错了。”张惠停下手中描眉的笔,“我说紫嫣,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你还是把头发放下来吧,盘头不适合你。林雨荷这样梳,怎么看都养眼,你却跟个刚从峨眉山上下来的道姑似的。”

沈玫在一旁忍不住噗嗤一乐。在其他伙伴同样的建议声中,邸紫嫣乖乖地放下头发,换回原来的披肩长发。几个人说还是这样子好看,张惠搬出了当前流行的广告词:“我的梦中情人一定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邸紫嫣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白而结实的小虎牙和嘴角下的两个小酒窝。

“哎呦,现在你倒像个花痴了哦。”徐立岩神补刀。

这时,孙美燕吊着嗓门在对门寝室喊起来:“小姐们,请快点!”一嗓子吼得整个楼层都在震动。

几个女生像高贵的公主优雅地鱼贯而出。林雨荷穿上红色毛呢大衣,最后一个走出寝室,她轻轻带上房门,又往里推了推,确认门已经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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