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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家(1 / 1)

王淑珍和林卫国均是老三届毕业生。王淑珍初中毕业那年,正遇上全国各地轰轰烈烈开展“上山下乡学大寨”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运动,整个初三届的学生纷纷响应号召下乡农村,到各个青年点参加公社的集体耕种,劳作量以工分计。

后来,王淑珍在青年点经媒人介绍,认识了出身贫下中农家庭成分好,英俊稳重的高三毕业生林卫国。青年点取消,知青返城,王淑珍被安排在临江市秀城县国营第一百货商店,爱人林卫国则进入县里的土产公司。

要强的他们一头扎进工作中,照顾不了孩子的周全,往往幼儿园其他孩子被纷纷接走,就连老师也下了班,雨荷雨亭被交与守门大爷看护,七八点钟吃上晚饭几乎是常态。陈玉清知道后心疼得不得了,老三淑杰的两个孩子她已带大上了学,于是过来搭把手,这一来,就再也未离开老女儿的家。

世人形形色色,如果分门别类,王淑珍则属要强能干的典型。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业务本领过硬,从未出过半点差错,领导同事各个心服口服;家务活干净利落,井井有条,无论裁剪缝纫还是钩钩织织,样样精通,做的虽是家常便饭,可每顿两个孩子都说香……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用在王淑珍身上再合适不过。

过日子无非是“衣食住行”,“衣”既然排在首位,王淑珍也认为自然比其他来得重要些。拿“食”来说,家常便饭与山珍海味同样能填饱皮囊,身上的衣裳就不一样了——那是脸面。她倒不是奢求衣着有多光鲜,最起码穿得体面些,自己心情愉悦不说,也会得到别人的尊重,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王淑珍自己也承认,她的这种观点或多或少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她清楚地记得,艰苦岁月,母亲的衣裳即使打着补丁也永远干净整洁而得体,无论母亲劳碌一天到多晚,第二天她和兄弟姊妹上学的衣裳永远是熨烫整齐摆在一旁。

体面,亦是门面——这几乎是撑起母亲不停劳作的信念,又抑或是母亲对他们寄予的无限希望全部蕴含在平凡不过的生活中。

林卫国和王淑珍这对芸芸众生中的夫妻,自然过着同天下老百姓一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两人均在临江市秀城县国营企业上班,靠着本实不多的工资,除了供两个女儿读书,还要维持一家五口人的日常开销,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并不富裕。尽管如此,他们从未让孩子受过缺钱的委屈。谁家的崽儿父母不疼爱?林卫国和王淑珍自然也不例外。

对此,王淑珍态度明确:孩子们只管把书读好就行!

提到疼爱孩子,林卫国认为妻子简直就是毫无原则的溺爱。他敢向上天郑重发誓,他林卫国无半点言过其实,否则可遭五雷轰顶之灾。尤其自己的丈母娘,对两个孩子更是举到头上怕摔着,捧到手里怕吹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跟个眼珠儿似的护着。

当他无可奈何地叹着气,背地里偷偷埋怨丈母娘和妻子时,林卫国从未想过自己从未有训斥过孩子,哪怕是句轻声的喝斥,更别提动动孩子一根手指头。

仅那么一两次,他实在憋不住肚子里持续发酵的抱怨话,试探性向妻子建议:“孩子们已经长大啦,也该干点活了。看看别人家孩子,洗衣做饭都能干,雨荷雨亭什么都没干过,你真是……真是,太溺爱她们了。”

即使耳边说上千遍万遍诸如此类的话,王淑珍权当没听见,她该怎样疼爱还是怎样地疼爱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再累,即使这架连轴转的小车马上要散架,她也绝不会对孩子说出“雨荷去做饭”“雨亭去洗衣服”这样的话来。

“家务活我自己能做得过来,干嘛还让孩子干?高中学习这么紧张,孩子已经够累的了。愿意吩咐孩子干活你去吩咐,别跟我说!”王淑珍像点燃的炮仗乒乒乓乓数落了一阵,就连手中切菜的刀声也带了怒气,听起来“砰砰”然了不少。

真是好——有道理!

林卫国瘪了瘪嘴,无力反驳,干脆转身出屋收拾院落去了。别管这叫兵败落荒而逃,他是懒得搭理那个强悍的女人,不想与她一般见识罢了,就当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听到过。

“你就使劲儿护犊子吧,看你能护到啥时候,什么事都自己做,也不知道让孩子分担分担!”院子中,他一边挥着扫帚一下一下认真地扫着地,一边不甘心地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说到指望孩子干活,林卫国还真不是这个意思,两个孩子懂事听话,学习也从未让大人操过一星半点的心。只是,爱人根本不懂他的想法,他的本意是什么,但凡孩子们洗个袜子,只要被妻子看见都会抢下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林卫国真担心,在妻子的娇惯和溺爱下,雨荷雨亭连简单的生活自理能力都不具备,成为脖子上套张大饼也会饿死的主。他想让妻子知道,多少得让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孩子们已经大了,不能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然而,说一千道一万,王淑珍自有她的道理。

有多少次,林雨荷凭直觉悲观地认为,家境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或许稍微打破一点日常花销的收支平衡,就要揭不开锅。这种细微体察不止来自父母整洁光鲜的衣着下多年缝缝补补的内衣裤,甚至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对话。

比如,从母亲一进家门便高兴地说“某某青菜下来了,今天又便宜又好。”又如,从母亲埋怨父亲“某某菜买贵了,而且还不好,为什么不货比三家再去买?”甚至于从母亲的抱怨“让你爸买十个母鸡崽儿,竟有三只公鸡,白搭进三块钱,人家给抓啥就是啥,也不知留个心眼儿好好看一看……”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中,林雨荷也能感受到的贫穷带来的无力和悲观。

许应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每逢看到父母因为生活琐事拌嘴后彼此不愉快,谁也不理谁,林雨荷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高中政治课本里讲到的,用这句话来解释他们过日子隔三岔五就拌个嘴生个闷气的原因只消一个字——穷。因为穷,父母节衣缩食供养这个家;因为穷,父母能节省一分钱就尽量节省一分钱……

林雨荷像挨了皮鞭抽打,心一阵紧缩的痛。

火车依旧轻快的跑着,体会不到旅途人悲喜交集的心情。如果能够可以,她希望时光飞速倒流,带她飞回到北方的那个小镇,那座再普通不过的院落,那户寒酸却温暖至极的家里。

1980年6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全国基本建设工作会议汇报提纲》,正式允许实行住房商品化政策。第二年,秀城县房产公司在城东的一片空地上建成了十二趟每趟八家人字砖瓦房。随着县城人口数量急剧增长,老百姓对住房的需求远远大于供给,房产的商品房未及动工挖地基,房号便被早早得知消息的内部员工几乎预订一空。

当年,王淑珍与陈云霞下乡到同一个青年点,两人在一个大队同吃同住了三年,关系相当要好。陈云霞先于王淑珍知青返城,两人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待王淑珍返城后,两人的友情更胜从前。

“遇到合适房源的话,帮我参谋参谋。”当初她有心无心的一句话,让她借助陈云霞爱人在房产公司工作的便利条件得到了这套院落。

这座极为普通的院落混杂在一片平房住宅区中,需要走上一段土路才能找到。

一片粉红的爬藤蔷薇从门口边的短墙上倾泻而下,像一帘花的瀑布,与周围光秃秃一片的院墙相比,这户院落显得与众不同。进院大门朝南,黑漆铁门上大红色的对子和福字虽经日晒雨淋褪成了粉白色,却依然边角无损,足见贴对子人的仔细。无论人们何时从此处经过,院墙外的人行路永远干净整洁。

有人禁不住赞叹:“不用瞧,不用看,就知这户人家勤劳能干,是正经儿过日子的!”

推开大门,脚下的甬路向北直铺到瓦房门前,铺路的红砖虽零整参半,然而经过男主人的巧手铺设,甬路看起来朴素又大方。

南北长约十米的庭院入眼繁花如锦,淡淡的花香夹裹在清风中扑鼻而来,蜜蜂、蝴蝶热闹的流连在花丛中,也有羽毛青绿色的蜂鸟光顾,伸着与身量差不多长短的针形嘴巴,翅膀振动成一团光影,忘我地吸食着花蕊中的蜜,全然不顾有人正好奇地盯着它看……

庭院生动有趣,别有韵味,干净整洁得让人心生敬重,对面人字砖瓦房陈旧的门面都被衬托得自带几分熠熠生辉的光彩。

东侧院墙一带,五颜六色的花开得让人挪不开眼,有金灿灿的非洲菊,红彤彤的串红,粉嘟嘟、红绒绒、黄嫩嫩的月季,水粉、大红的指甲花和深红、金黄的烟粉豆。

沿着甬路往前走,西侧一截短墙前是另一番美景。一眼可见的是墙根前的几株美人蕉,花儿红艳欲滴,妩媚动人,大概短墙遮挡住西照日头,植株为了获得光照,不得不努力向高处生长,看起来分外高大挺拔、高傲而倔强。美人蕉前,有三五朵紫红、粉红的地瓜花,开得傲骄不馁,如气势不肯服输的贵妇;还有几株身姿飘逸的扫帚梅,像极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清心寡欲的仙真,恍惚间,让人产生世俗脂粉气大抵如过眼云烟的惭愧感。

短墙上攀附着五颜六色的牵牛花,颜色丰富得像开了花展。紫色、红色、粉色、蓝色、白色,还有花瓣杂色的,各自不甘示弱地吹着喇叭;拧着尖尖卷的花苞多得数不过来,分不清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细嫩卷曲的花蔓向远处极力地伸展着,似乎在够天上的天阳。

院子西南角,有座单间BJ平,与瓦房同样的木制门窗和油着天蓝色的漆,里面堆着煤和杂物。院子中还有一方相对宽阔的鸡笼,由BJ平、院墙和铁网围成,一只尾羽斑斓的大公鸡站在墙角处的鸡舍上威风地引颈观望,七只肥母鸡围着细长的木头槽子在啄食,不时发出欢悦的“咕咕”叫声。

BJ平门前有两盆一人来高的夹竹桃,一盆水粉色,一盆奶白色,高矮一般无二如同孪生。枝条上的花儿一朵挨着一朵,开得生机盎然。每经雨淋,油嫩的花瓣上缀着数不胜数、大大小小、晶莹圆润的露珠,娇柔如美人腮上的珠泪,衬得夹竹桃愈发楚楚动人,惹人心底浓浓的怜爱又添了几分。

瓦房的外窗台上,满满当当的摆着一溜儿的盆花,有清香雅致的春兰,有娉婷多姿的旱金莲,有红裳粉裙的灯笼花,有结满橘红和翠绿球状浆果的珊瑚樱,还有木板条钉成的简易花盆里缤纷绚烂的海棠花……

若到了天气转凉喧闹渐消的季节,院子里能开的花少了,最引人注目的则数菊。那些或长或短的钩形花瓣,如开闸放洪般朝四周奔泄而下。一团团怒放的有纯洁的雪白,有耀眼的金黄,也有淡雅的粉紫。独看墨绿色叶子的柔和素雅劲儿,也会令人叹为观止:不愧花中君子!

冬天,除了玻璃窗上玲珑闪亮的窗花,每早以变幻无穷的图案迎接观赏外,还有荷花令箭和仙人掌,在沉寂的夜里,或粉红美艳或洁白无瑕的硕大花瓣悄无声息地绽开。生命虽然短暂,却来去从容,不悲不喜,不媚不俗,不求惊艳时光,唯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盛开过足以。

花儿开了,林雨荷欣喜万分;花儿谢了,她感伤不已。妹妹林雨亭虽常不如她赏花细致,对花的喜爱也是不消说的。

王淑珍家里家外风风火火地忙活儿,几乎顾不上照看这些俏佳人。为了两个掌上明珠,好脾气的林卫国心甘情愿充当起花匠。当他们各忙各的工作、学习时,这些花自然而然成了八十二岁老人陈玉清解闷的伴儿。

人字房坐北朝南,红砖墙青黛瓦,西山墙被林卫国罩了层水泥面防雨防潮。玻璃窗洁净明亮,若站在窗前,屋内的简朴陈设清晰可见。

窗根下的火炕上铺着厚实的羊毛毡,上面铺的彩色床单干净挺阔。炕西有座厚重敦实朱红漆炕柜,上面摞着齐整的被褥和枕头,各用素雅的布围裹着防尘。

地东有座木衣柜,并排处有两套朱红漆的衣箱和箱座。衣柜的柜门是面穿衣镜,两侧的玻璃上绘着彩色山水画:群山嵯峨,白练缠绕远阔,红日初腾,两桅客船白帆高挂。两个箱座也各有四幅色彩鲜艳,寓意美好的画——“喜鹊登梅”、“并蒂莲花”、“鸳鸯戏水”和“花开富贵”。

衣箱上,有两台一大一小的电视机。体型大的,十九英寸,彩色,占据绝对主位;小的,屏幕比成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因显像管只有黑白两色,时代进步而淘汰下来。衣箱上方的墙上,一面明晃晃的镜子几乎占满墙面,房间被映得宽敞明亮。

衣柜和衣箱之间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置着个色彩暗红、古色古香的方形高腿花架,与房间的简陋风格相比,这个祖上遗留之物猛然看上去有着一丝的不协调,细品之下却又是十分的适宜。花架上有一盆葱茏盎然的吊兰,几朵洁白清新的小花没在密绿的金边细叶间。

屋地西侧有张大木头桌子,两侧各有把靠背椅。桌子上靠北一端,有台“凯哥”牌箱式收音机,上有钩织精美的白帘盖着。“小喇叭开始广播啦”承载了林雨荷林雨亭姐妹俩童年的记忆。另一端,放置个外壳褪色厉害却十分干净的塑料暖瓶,坐在圆形陶瓷茶盘里,周围倒扣着几个玻璃杯。

西墙上,挂一座钟,钟顶搭块大红绒布,钟摆不停歇地左右荡着,发出有节奏轻快的滴答声。下方有一本建国国家领导人彩色相片长幅挂历。还有三个边框颜色和样式不尽相同的相框。大小不一、黑白两色的老照片既有全家福也有单人照。相片中女子端庄清秀,男子精神挺拔,孩童伶俐可爱。

东侧屋门门窗上,挂着与收音机同款的帘子。门后有台“蜜蜂”牌脚踏缝纫机,上方的墙上有幅字框,隶体黑字“学海无涯”苍劲有力。

屋子顶棚和墙壁的白色涂料有的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青灰色的水泥底,还有几处雨水浸渍过的痕迹。照明设备是一根两端泛黑的日光灯管,银白色的跳泡和蓝色外壳的镇流器则是新换不久的样子。水磨理石地面,整洁干净泛着亮光。

次卧室差不多是主卧的一半大小。南北各有一扇窗,北窗临道,南窗对着厨房。东面是炕,地上有张书桌和两方木头板凳,桌上有台灯和书本。

灶台在入户门旁的窗根下。一口乌黑发亮十足好铁打造的圆口大锅,似有神气十足的灶神爷亲临坐镇。锅盖厚重结实,是男主人用水曲柳原木板榫卯结构打造而成。真是好一个好锅配好盖!灶台和墙壁上的白瓷砖洁净得可映出人影。

灶台旁,有可供冬季供暖的铁炉子,连通着两个房间的暖气片。另一侧有木头碗柜等简单家具。厨房有自来水,水龙头下方有口六升容积的陶瓷水缸。入户门边还倒扣着一口积酸菜用的大缸。

这个极为简朴的院落,却是林雨荷的心心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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