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的眼睛还没有闭上,气管中的血沫随着呼吸发出“咕嘟”的声音,他的头偏向了另一边,看不见被扔在一旁的齐霞儿,只有眼珠无力地动着。
只能瞥见那截兽骨从怀里滚了出来,不对,似乎是自己飘了出来?
那兽骨真的飘了起来,就在他的旁边,先是浮起,接着一点点消失,在它消失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一颗硕大的龙头。
徐白的意识似乎更清醒了,他能偏过头,可旁边的齐霞儿却如纸片一般碎裂开来,接着整个鼎湖峰也碎如纸屑,最后是凶恶如厉鬼的徐完。
一切碎裂开来后,周围仍是一片黑紫,只有那个龙头还在,不,他显出了全貌,是一只一人大小的玄色石龟,趴在白玉台上,龟甲上是古朴的篆文。
这不过是九宫阵的一场幻境,徐白这时当然也明白过来,他还是觉得很虚弱,但那是在兑宫时的那种虚弱。
徐白站了起来,迷惑地四望,很快就看见了盘坐在角落里的齐霞儿和易震。
两人一样紧皱着眉,脸上汗珠涔涔。看来和徐白一样陷在幻境里。
可没等徐白上前唤醒,两人却相继睁开了眼。
“徐白!”
“你醒了…震兄也进来了?”
“是,惭愧,明知中宫幻术,看来还是着了道…是徐兄破了幻术?”
“…坦白讲,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一旁的齐霞儿似乎还惊魂未定,喘着气,一脸后怕地看着徐白。
料想她受惊不小,徐白朝她笑了笑。“起来吧,看来没事了。”
可刚说完,竟然一阵地动,但只是一瞬,三人身形未稳时便又恢复平静。
齐、徐二人对视一样,均搞不清状况,只有易震紧盯着玄龟。
果然,那龟竟缓缓动了起来,虽然缓慢,但随着他的举止,整个地面也一起震动。
“不好,玄龟复苏,两位御剑跟我!”
言毕,即身剑合一化一道白光望空而去。此时九宫阵似乎也名存实亡,没有任何阻滞。
剩下两个人虽然如云山雾罩,但也警觉,立刻跟上,金、红两道剑光从阵中飞出。
飞至半空,才看见广场上也震得七零八落,随着九根阵碑倒塌,九宫阵消弭于无形,场上只孤零零矗立这那只缓缓移动的玄龟。
玄龟的行动慢慢如意,随之而来的是整座岛屿的震动,周边的珊瑚岛礁已经尽数沉没,岛中的殿宇楼台也大半坍塌,整座玄龟岛慢慢向下沉去。
“震弟!”
三人随着声音看过来,剑光来人正是易鼎。
“阵中发生什么,竟然闯下这等弥天大祸!”
“谁知道?我迷在中宫乱景,一梦醒来就这样了。”
“抱歉,是我的错,扰乱仙府,我会给令祖一个交代。”
易鼎无奈地看了看齐霞儿。
“师叔不知,岛沉是小事,只是海底泉眼失了镇守,势必冲穿地壳,届时陆海翻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正如易鼎所言,此时不只玄龟岛,整个海面也不安宁,海水翻涌,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上沸腾。
原本鼎湖峰的罪过已经够大,没想到又在北海卷入这场滔天之祸。齐霞儿一时心急如焚,无奈道浅,面对这等灾劫实在无从下手。
正忧急间,天际边突然闪出各色星点,很快,如几十道流星雨般坠将过来,在湛蓝的天幕上划出一道五彩星河,又如鱼群掠过海面。
“祖师回了!”
易震话音刚落,那几十道剑光便尽数落在身后半空,影影绰绰显出人形来,表情各异,不过大多笑吟吟地,幸灾乐祸地看着二童。
“两位好侄,守家不过数日,竟备了这么一场热闹来相迎迓,愧不敢当!”
“参丹法参到家没了,我玄龟道众如此志诚,毁家向道,飞升指日可待!”
虽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但双童又急又羞,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各位兄长,两个小侄不惊吓,别开玩笑了,且看叔祖手段!”
听见这话,有些尴尬的齐、徐二人才注意到玄龟岛正上方还有一粒星芒。
星芒中有一老者,玉面长髯,宽袍大袖。此时浮在上空,赤手空拳,手指处,一柄神梭骤然降下,钉在玄龟之上。
那神梭与徐白在梦中所见一样,只是还要大上几圈,泛着光华,将玄龟死死钉住,整座岛屿才停止了震动,海面瞬间平静。
接着又以身外身托起全岛,袍袖轻挥间,使个小还天法,水火相济,珊瑚岛礁,亭台楼阁,各自复原。
待全岛恢复如初,易周又翻起北海之水,将全岛冲刷一遍,水过处,一道飞虹横跨,玄龟岛莹莹如新,比徐白初来时还有生气。
事完,那粒星芒径自落到广场。
“好了,下去吧,两位客人也请同往禹步台说话。”
随着众人中一位较年长者开口,几十道剑光一同落到殿前广场。
那老者早在场上,收了神梭,背对众人,纶巾翩翩,吴带当风。
此老即是玄龟岛主易周,他千年修行,早已弃剑,适才仅凭本身真力,谈笑间,镇玄龟,定泉眼,平山扶岛,力挽狂澜。
此时手抚在玄龟上,顿时精光炫目,众人一阵气息凝滞。平静后,玄龟又返了石龟模样。
而易周也已经转过身来,鹤发玉颜,神莹内敛,笑眯眯扫视着全场。但徐白总觉得他在看自己。
“上古时…”
没来由地,易周突兀开口。
“混沌初分,天布风雷之变,地满横流之害,有孪生玄龟,一灵不昧,造次人间。威音王解化大禹之名,定山川,分湖海,以玄龟作石,镇地肺泉眼,天地始得一以清宁。”
徐白正感莫名其妙,忽觉易周语气一顿,目光倏地看向自己。
“但两龟横骨未化,终有出海日。北海玄龟被我以身作岛,禁锢真灵;鼎湖玄龟十六年前身形碎灭,唯余横骨…”
说着右手两指夹起一截兽骨。
“今日不知何人有此缘法,使得横骨现世。请问此物是哪一位所有?”
这时场上也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徐白也才知道那截兽骨这么大来头,举起手又有些怯生生。
“前辈…我…”
“原来是龟蛇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