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够学美术就好了。”
“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你们怎么能够不支持我。”
陆瑜总说这种话,我的耳边也总是响起他那愤怒而又刺耳的声音。
他的埋怨似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的。
他在怨恨父亲,怨恨父亲没有让他选择自己的理想;他在怨恨我,怨恨我是父亲的帮凶。
即便如此,我也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对我毫无保留。
只有我知道他的心已经病得不轻了,他在找一个发泄口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喂,陆瑾。”他在深夜时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突然走到我的房间喊了我。
我只能从我的课业中抬起头来。
“陆瑾,你为什么要选择计算机?”他走到我的身边的座位坐了下来,百般无赖的摆弄起我桌子上的卡通模型。“你明明有更好的发展,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我有些好奇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契机。
“陆瑾。”他又喊了我的名字。“你高中如果选择了文科的话,明明可以上一个很好的大学的。”讲到这,他犹豫了一下。“虽然你选了理科也不差,但是你高考时失利了,才会来到那个普通而又落后的学校的。”
他一直替我对这件事情愤懑不平。
所以,我才没有选择,现实总是这样残酷的。
“理想又不能当饭吃。”我又开始了手中的课业,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电脑上。“人总是要吃饭的。”所以,你也要停止对现实的幻想了。
理想很丰富,现实却很残忍。
我们之间的谈话总是以很不愉快的方式结束了。
18岁,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年纪,我能够理解18岁的陆瑜的想法。
可是,我已经21岁了,有很多事情也该知道了。
一张白纸一下子进入现实社会是有多么的残酷,我希望他能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最后的恶人只能由我来做。
也许过几天他就会收回自己的脾气,装作若无其事的和我交谈了。
他总是这样幼稚,但他是我的弟弟。
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但是我的想法并不重要,我只要看着他们幸福就好了。
“陆瑾,你最近看看陆瑜到底在做什么,怎么连续几天都不回家。”父亲每次和我谈及陆瑜的事情都很不愉快,我在为陆瑜做辩解,但是父亲希望他能够早点认清事实。
父亲也只有关于陆瑜的事情时才会主动找我。
因为我是姐姐,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所以我才要不得不成熟起来。
父亲的爱是平均的,但是会喊疼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姐姐,哥哥现在是在哪里?”5岁的小妹在父亲和我说话的空余时插话,说话的语气稚嫩而又不谙人事。
“他现在在学校里面,放心,哥哥现在很开心。”我只能安抚好他们,将这个事实说出来。
陆瑜在学校反而会过得更开心一点。有时候我也会这么想。
虽然父亲很爱我们,但是这份爱并不纯粹,他是一家之主,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事实上,我和陆瑜始终无法适应新的家庭。
所以,我们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
因为我和陆瑜是血脉相连的家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我的内心常常因为和世界格格不入而痛苦,常常在深夜时与自我做斗争。
“你这么会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这是人们经常和我说的话。
是啊,正是因为自己正在经受他人的痛苦,所以在心灵上感同身受。
他人总是与我吐诉自己的痛苦,我也不断地倾听他人的痛苦。
越是清醒,越是孤独。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我就会感到痛苦,然后埋藏自己的痛苦活下去。
“陆瑾,给你看一样好东西。”陆瑜的话语将我拉回到现实中,等我意识到时我已经站在了他的房间的门口了。
我都忘记了,今天是周末,陆瑜也该回家了。
我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他的房间有一块很大的白布,我想应该是他的得意之作。
也许他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
他拉开那块白布,那幅画是一片红色的大海,大海上是红色的太阳,像是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
色彩的冲击力是很强的,只是那一瞬间我就感受到强烈的震撼。
我又想起了从前我和他说的话了:如果你真的这么热爱这件事的话,那你就用尽全力去做吧,即使是所有的人不支持你,你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投入到这个过程中,只要有好的结果,就说明了你确实是成功了。
18岁的陆瑜有我已经舍弃了很久的勇气与毅力,这是我所羡慕的。
“陆瑾,我会追逐那片红色的大海。”他卸下自己所有的防备,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起话来,面带着微笑,语气平和而又安宁。
我们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是伴随着争吵与矛盾的。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这样说话,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我以为他在和我说孩子气的玩笑话,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自己的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和我说的。”
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拥有属于自己的想法,这不是我所能够约束的。
他的灵魂和身体都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任何人束缚。
“陆瑾,再见了。”陆瑜在离开的那一天带走了那幅画,郑重地和我说道别的话。
我以为他是要去学校,所以就询问了他回来的时间。
“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陆瑜没有回头,“也许我很快回来,也许我不会回来。”
我总觉得他的那句话别有深意,但是我并没有深究。
“那幅画你带走了啊。”我注意到他藏起来的画,迫切地想要和他再多说几句。
“红色的大海,是人类出生和死亡的终点。”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陆瑜消失了,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甚至没有人记起他。
只有他不存在的世界。
我却老是想起他。
他好似成为了我的一场梦,梦醒了,也就消失了,就像是电影一样。
我中学时和他看过一次电影,在那个世界地球上有部分的人平白无故的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只留下衣服,没有人找到他们消失的理由,为他们建立了墓碑,人们以为是神带走了他们。
我觉得这个电影非常的无聊,陆瑜却觉得这个设定非常有趣。
我不以为然,有什么事情会比失去自己珍视的人还要悲伤吗,但是我还是尊重他的想法。
只有我记得失去他的痛苦,这是我无法向他人倾诉的秘密。
我的心病了,却没有人能够看出来。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痛苦不应该由自我延续到他人的身上。
当我忙起来时,我的脑子才会停止胡思乱想。
我开始用文字寄托自己的情感,只有这样,他才会活在我的身边。
“陆瑾,你病了。”周围的人一句话点醒了我。
突然其来的感冒将我的身体搞垮了,我不得不停止手头的事情。
我并认为只是我的身体病了。
“陆瑾,陆瑾。”我仿佛又听见陆瑜的声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吵闹的人,只有在我和他的意见不和时才会与我发生争执。
也许我真的病得不轻了,听见了不该有的声音,也许是幻觉。
“陆瑾。”这次声音更加的清晰了。
他在以我的名字呼唤我。
我只能从梦中醒来,入眼的是红色的天空,抬起头是红色的大海,陆瑜坐在我的身旁。
我坐起身来,轻声地询问他,“你到底去哪里了?”目光看向他的侧脸。
他转过来朝我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温和平静,“你不应该在这里的。”
“你不是他。”从我和他对视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不是陆瑜的事实。
这个人并不是与我从小长大的人。
血缘是一种很神奇的缘分,能够从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该说是不愧是姐弟吗?”他也不恼怒我戳穿他的事实,反而以一种欣赏的目光来看我。“那个孩子刚到这里时,也是从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姐姐。”
“所以,陆瑜现在在哪里?”我只关心陆瑜,其他的我并不关心。
“他不在这里,他在另一个只有你不存在的世界。”说话的人一下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长相俊美艳丽,美丽得像是一个妖精。
“所以,你要试试吗?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够找到自己的弟弟。”那人一下子将我拎了起来,将我推入到红色的大海里。
海水从我的鼻腔、嘴巴灌注到我的肺部,我的身体在不断地下坠,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苦,甚至能够在大海中呼吸。
“人类的祖先在过去是大海的孩子,大海养育了他们,他们却抛弃了自己的母亲,在新的土地上建立新的家园。”
“红色的大海,是孕育人类出生生长的温床,也是人类死亡终结的坟墓。”
“那里是人类的归处。”
“所以,你要找到和你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不要忘记了回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