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立刻多了一个人。
江玉握紧缰绳,无言的胸膛擦过她的脊背,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形状,对方的体温和近在咫尺的呼吸。
太近了,太近了!
一双手从自己的腰侧出现抓住了前面的缰绳,江玉触电般的把手缩回来握住马鞍。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超出负荷。
或许是这匹马太高,她的恐高症犯了。
只能缩起肩膀,闭上眼睛,不断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我需要蒙住眼睛吗?”
“不必,驾!”
迎着朝阳的第一缕光,金色洒在大地上,那是希望,是新生。
江玉渐渐放松了身体,试探着抬起脸颊迎接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
没察觉沈君烨放缓了速度。
等日头升高,她感觉自己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皮,屁股也痛的快撑不住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郊外的宅子,周围零星的分布着一些农户人家。
田间水草丰美,还能看见一些农户正在劳作。
见到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手头的事情,好像并不意外。
看来这里不简单啊,这些人说不定都是无言的手下。
“玲姐姐,你与她们先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我会尽快来接你的。别害怕,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好,你自己小心点,我等着你。”
从宅院大门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应当是这里的管事。
无言吩咐道:“带她们下去安顿,再找个大夫医治,伤好之后给她们找些事做。”
“是,公子。你们跟我来吧。”
江玉观察着,这人看起来挺慈眉善目的,又是无言的人,应当不是坏人。
“那就多谢无言了,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一定会尽快赚够钱。”
沈君烨只道:“不急,算利息就好。”
“那我们先回去了,这里的事我们一定守口如瓶,再见。”
骑着驴车离开这片美丽的地方,江玉还有些舍不得。
要是以后能在这样美的地方买一座不大的宅子,再种几块地,不愁吃穿的过一辈子也不错。
“折戟,去查查她。”
“是。”
“小姐,这位公子似乎对您有些不一样?”
江玉仰躺在车上,双手垫在后脑勺看着蓝天白云:“是不一样,老想看我出丑。”
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他让我上马只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不会骑,而且就一匹马,也只能将就一下。我们两个小老百姓出现的那么蹊跷,他肯定会起疑心。你别忘了,一个小小的官差都能拿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死,可他却能眼都不眨的将县令抓起来,一点都不怕,这样的人权势滔天,我们惹不起。”
“是奴婢想差了。”
“不怪你。”就连我自己都险些动心了。
两人的速度不快,晚饭时辰才到了家。
刚到门口,就看见孔六迎上来。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前厅见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
孔六压低声音:“老爷夫人苛待您的事情传得整个清水镇都知道了,现在两人正在气头上,怕是要罚您,您要不要出去躲躲?”
“不必,走吧。”刚抬脚又停了下来,对孔六耳语了几句。
走到前厅,老远就听见王翠说些难听的话语,没有一句干净的。
江玉深吸了口气,大不了鱼死网破。
“爹、娘……”
话没说完就听见江全用力拍了下茶桌,巨大的动静差点将茶盏打翻。
“跪下!”
江玉被吓了一跳,却没有动:“我为何要跪?”
江全抓起茶杯就往她头上砸来,这个动作在江玉的记忆里再熟悉不过。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任打任骂的江玉了,迅速闪身躲开:“父亲动这么大的怒做什么?就算是要罚我,也得说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你竟敢躲?”江全更生气了,眼睛都快瞪出火来。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名声、脸面。
如今被传出他苛待子女的话,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王翠指着她控诉:“你还有脸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蹄子,爹娘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在外面说我们对你不好,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江玉怒火中烧,这具身体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随意的打骂。
可看着他们撕下伪装,歇斯底里的模样,江玉突然有些想笑。
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双手抱胸:“且不说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母亲居然能信誓旦旦的说这是谣言。请问,昧着良心说话的时候您不会觉得心虚吗。”
“你疯了?!”王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竟然敢顶嘴!”
“当然没疯,从小到大你们是如何对我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对我非打即骂,颐气指使,把我当牛使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是你们的女儿?”
江玉看着江全就想起他那个人渣爸,说话的声音逐渐拔高。
江全站起身来指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你敢忤逆父母?!”
“别给我强加罪名!”江玉放下双手:“想要定我的罪就必须拿出证据,若是无凭无据,我也不会凭白受你们屈打!有没有苛待我,你们心知肚明。乡亲们不过是发现了真相,替我说句公道话你们就恼羞成怒到这种地步,该说你们是心虚呢还是自觉亏心呢?”
“逆子!”
江全要动家法,江玉自然不会站着挨打。
可身体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导致她没来得及完全躲过。
大力的手指擦着脸颊打过去,疼痛只多不减。
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流眼泪,她知道是这具身体在伤心。
可她是她,她现在只有无尽的愤怒:“我始终想不明白,同样是爹娘的孩子,为什么待遇天差地别,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也想替原主问问,究竟是为什么。
以至于让她自己死在屋子里,无人过问。
王翠猛地站起来:“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
“住嘴!”江全回过头厉声制止她。
王翠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骤然住口。
江玉却听出了不对:“我不是你什么?”
“告诉我,我不是你什么?”
王翠不再说话,江全指着门口的空地:“你忤逆父母,顶撞长辈,编排谣言。罚你跪在庭前不许吃晚饭,直到亥时才能起来。”
江文墨瞪了他一眼,拉着王翠的手:“娘,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大姐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我吃了饭还得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呢。”
江淑儿在一旁劝道:“大姐,你就跟爹娘认个错吧,爹就不会罚你了。”
“不必了。”
江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一丝江全看不动懂的神情转身走到庭院正中央。
这里可以看到江家的大门。
她挺直腰杆,毅然跪在地上。
将被打肿的脸朝向那些看着热闹,窃窃私语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