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真的错了。
如果早意识到会有这样一天。
我就不会说那句“诡秘之主，狗都不看”的粗鄙之言了。
……
莽莽灰雾之上，穿过奇异的光门，是另一处封闭的镜像空间。
残破但异常宏大的古老宫殿深处，一张布满灰尘的斑驳长桌前方，端坐着一个身穿斗篷的人影。
他的周身环绕着一层朦胧的灰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
一条条滑腻的触手从灰雾中伸展出来，痛苦的扭曲、挥舞着，然后死掉。
他就是这片灰雾的主人。
正在对抗半个“诡秘之主”的克莱恩.莫雷蒂。
“我很好奇，如果你彻底苏醒，完全取得了‘诡秘’的权柄，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是和那位造物主之子紧紧相拥，消灭其他正神，进一步加速‘原初’的苏醒。”
“还是各自为战，共同抵御末日的降临？”
“我想，或许都不是。”
克莱恩望向永不平息的灰雾，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古老而又冷漠的声音在宫殿内响起：
“你的话太多了，你就不怕在你说话的间隙，逐渐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灰雾涌动，勾勒出口鼻的虚影，浮现于半空中。
那是克莱恩体内天尊意识的具象化。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就不必说出来了，不是吗？对于你之后想做什么，我有一个大概的推测，这也是我绝不会让你占据优势的原因。”
克莱恩的脸完全隐藏在灰雾当中，看不到表情，但通过手指轻点座椅扶手的习惯动作可以察觉，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如果我没有十足把握，完全消弭掉你的存在，我宁可将你困在这灰雾之上——当然，我相信我的信徒们，和塔罗会的成员，他们一定能在末日来临之前，布局好一切，迎接‘愚者’的回归！”
克莱恩顿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接着又说：
“在进入光门之前，我做了一个尝试，一个全新的尝试，我甚至无法预料他最终会导致哪种结果。”
“但正因为无法预料，所以更加让人着迷不是吗？”
天尊的意识不再做出回答，克莱恩并不在意，只管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你我也不必保持着所谓神明的架势，惺惺作态，我们不过是两个无法离开灰雾、无法走出这扇光门的可怜虫罢了。”
“不妨一起投下视线，看场好戏，当做消遣。”
“如今种子已经播下，只需要一场春雨，它就能破开一切阻碍，在这天地之间分得一份养料，一场豪赌即将拉开序幕，欢迎来到这个疯狂而又混乱的末世——”
“——不幸的幸运儿。”
……
“慷慨之城”拜亚姆的某处地下。
艾里莫斯.布朗森缓缓睁开眼，却没有光亮映进瞳孔，半空中有火光跳动，却只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如同腐烂潮湿与发霉变质杂糅在一起。
他艰难地抬起手揉搓着双眼，试图努力看清黑暗中的事物，爬行着靠近后发现，那点点火光不过是木门上气窗投射过来的火把光亮。
艾里莫斯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这里是一间囚房！
他这才想起昏迷前，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吃任何食物了，直到听闻有人招杂工，提供免费的食物和住处，他才如行尸走肉般挤了过去。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记不起了。
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将艾里莫斯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环顾四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仍有十几人，他们或蜷缩着呻吟，或靠着墙壁盯着刚刚醒来的艾里莫斯。
这里面有几个人艾里莫斯甚至还有一丝面熟，他们都是在这“慷慨之城”里游荡的流浪汉，虽然不曾有过交谈，但彼此还算熟悉。
突然，地上蜷缩着的中年男人怪叫着暴起，嚎叫着冲向囚房的木门，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吃过一口食物，喝上一口麦酒，他的腿没能支撑得起身体的重量，整个人轰然倒向了木门，砸出了一声闷响。
“见鬼！说好提供免费食物和住处呢！我要吃东西，什么都行，该死！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该死的，风暴在上，你会被大海吞噬的！咳咳咳！”
囚房中多数还在醒着的人都被眼前的闹剧吸引了注意力，一道道目光投射过去，等待着后续的发展。
嗒！嗒！嗒！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空气中多了些许若有若无的威压，使人喘不过气来。
咚！
沉闷的砸门声惊得扶在木门上的男子连忙后退，气窗处露出一双不带有一丝表情的眼睛。
“你的神保佑不了你，唯有我主怜爱世人。”
“没有工作所以就没有食物，很公平不是吗？”他补充了一句，沉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
“那就给我工作！我要工作！”中年男人双手无力地砸着木门，声嘶力竭。
“现在没有工作。”
“那把我们关在这里干什么！”
中年男人声音中带着哭腔，沙哑着嗓子，他背靠着门滑到了地上，他已经饥饿得无力反抗无力挣扎，只能等待着死神的降临，收割掉这卑微的生命。
在囚房里的人都以为这里肯雇佣他们，至少会给一些食物充饥，不至于让他们饿死，没想到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来到另一个地狱。
“当然是和我一起聆听全知全能我主的神谕。”声音低沉压抑。
“……主？什么主啊？”
“嘘，你听……祂一直都在这里。”
“明明什么都没有，装神弄鬼……只要给我饭吃，让我干什么都行！”
中年男人微微往后侧了侧身子，略显不安地环顾四周。
外面的声音没有继续回应，极为安静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艾里莫斯发觉那双眼睛似乎在笑，肆意、疯狂，他甚至能联想到被木门遮挡住的其他面部器官此时是怎样的狰狞表情。
中年男人陡然间面容狰狞地倒在地上，他绷直了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着，怪叫着。
艾里莫斯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他扭曲到极致的表情。
“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