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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方远平这瘪犊子像话吗(1 / 1)

无论方远平的人生多糟糕多失败,这世界上依旧有一个人不嫌弃他,始终觉得他是最好的孩子。

方远平小时候营养不良,跟豆芽菜似的,邻居们常在背后议论这孩子长得磕碜。

“我咋不觉得俺儿子难看呢?你瞅瞅,多精神多好看啊!”但柳荫却每每一边摩挲着他的小屁股小胳膊,一边这么说。

方长岭在一边逗她:“你这就叫刺猬夸它儿子光,屎壳郎夸它儿子香,别出去说,让人家笑话。”

“有啥好笑话的!难道当妈的嫌弃自家孩子就对吗?我不管,反正我儿子就好看,天下第一好看!”柳荫从来理直气壮。

这年头物质条件差点,但没那么卷,父母反而有更多时间陪伴孩子,就挺多美好的细节的。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了。

我投降!

这宛若冬日暖阳的感觉,还让人挺享受的。

听到方远平说没事,柳荫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落了地。

“你没事打啥电话呢,把我们都吓得不轻,还以为你出了事呢。”

“也不叫没事,有点事。”

“啥?”

“我考上燕京大学了。”

“你说啥?”柳荫不敢置信,懵了半天才问道。

方长岭也一脸懵逼,拿小拇指挖了挖耳朵。

我还没老呢,就开始耳背幻听了?

知子莫若父,儿子是多么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方长岭最是一清二楚,方远平超常发挥考个大专还有可能,本科就根本没戏。

还燕京大学,你搁这闹呢!

“我说,我考上燕京大学中文系了,打电话给你们报喜来着。”方远平无奈地提高了分贝。

柳荫忙道:“儿子,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说啥胡话呢。”

“对,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扎根农村也一样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咱别胡思乱想,自暴自弃!”方长岭鼓励道。

“爸妈,我没说胡话,”

方远平道:“我去年春节没回家过年,一是觉得没考上大学,回去也没脸见人,二就是因为我要利用一切时间复习!”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燕京大学或者市教育局问问,那里也有分数。”

“再说,我骗你们有啥意义呢,早晚不得露馅,丢人的还不是我?”

这么一说,柳荫将信将疑起来:“真的啊?”

“嗯,我考了454分呢,通知书我都拿到了,我本来想寄回去让你们高兴高兴,但我还得拿着通知书去县知青办弄回城手续呢。”

柳荫声音都颤抖起来:“真的啊!?”

她倒不是多么希望孩子有出息,一直不抱希望,都习惯了。

主要是考虑到方远平能回来了,而且这年月上大学免除学杂费和住宿费,每个月还有十几块的生活补助。

这能解决多少困难啊!

而且,那是燕京大学啊!

考了454分了,能扬眉吐气了呢!

柳荫带着哭腔:“远平啊,你赶紧回城吧,这大半年,你复习备考肯定累坏了,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嘿!我也想赶紧回去,但我在陕省的《延河》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小说,手头还有一篇在写,要改稿,一时半会回不去,不过,我会尽快的。”

柳荫再次震惊了:“啥?在《延河》发表小说了?”

旁边,老白支棱起耳朵,和方长岭面面相觑,两脸懵逼。

老方家这已经不是祖坟上冒青烟的范畴了,这属实是着火了,消防队都浇不灭那种!

“嗯!估计过几天就发行了。”

“那你在那里改稿,不是没办法挣工分赚口粮了,生活费还有么?我再给你汇点钱吧,别饿着了,写小说那那可费脑子啊!”柳荫忙道。

“嗐,我有钱,第一篇小说,杂志社就给我发了114块钱稿费,而且在这里改稿,人家包吃包住不说还发生活补助……”方远平笑道。

“114块,一篇小说就这么多钱?!这比我们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呢。”

“那你给人家编辑老师买点烟酒啥的,表示感谢啊,对了,你收到衣服了吗?”柳荫激动得语无伦次的。

“嗯,我知道,衣物公社也转寄给我了,我都穿上了,挺合身的。”

“好了,妈,我不和你唠了,这是用杂志社的电话打的,用人家太多电话费也不好,我先挂了!”

“唉唉唉,你挂你挂,早点回来,别耽误了学校开学。”

电话挂了。

柳荫恍惚了半天,才怔怔地看着方长岭道:“平平说他考上大学了,454分,燕京大学,中文系。”

“还在《延河》上发表了一篇小说,稿费114块呢!”

方红霞开心得又蹦又跳的:“我哥考上大学了!”

“这孩子,别瞎嚷嚷!”

方长岭叼起一根大前门,可手哆嗦得厉害,划了好几次火柴都没点着。

还是老白给他点了烟。

老白一拍大腿,喜滋滋地道:“老方,我刚刚咋说的,我早就看出来了,远平他打小就聪明,就是没用到读书上。”

“你看,现在他知道用功了,一下子就考上了燕京大学了,还发表了小说,刚刚我是不是这么说的?”

“可不咋的,”

柳荫笑道:“这孩子打小就喜欢看书什么《安娜回忆录》《第二次握手》整宿看,都是让下乡给耽误了!”

方长岭猛吸了两口烟才镇定下来,笑道:“老白,这事儿你先别往外说……”

“这大喜事,咋还不能说了呢!咋的,你还怕大家叫你请客啊?!”

“嗐,家里是困难,可孩子真出息了,我还怕请客吗?”

方长岭相信儿子的人品,但这事儿实在太离谱了,还是不敢相信。

“光凭孩子一张嘴空口白牙说的,靠谱吗,通知书和杂志,咱们不还没见着吗,得托人打听打听,稳妥一些。”

“托啥人啊!”

老白很热心地道:“我有个发小在燕京大学工作,管着全校几千号师生呢,咱们去找他问问不就行了!”

“那敢情好!”

“你还有这么厉害的发小呢,看不出来啊老白,啥级别啊?”两口子都挺激动。

“反正有力人士,说话好使!”

“这么大人物,要不咱回去换换衣服买点礼物吧?别让人觉得咱不知礼数。”

“嗐,发小,感情好着呢,小时候我老揍他,他管再多人又能咋的,我一句话他就得给咱办妥当了。”

两口子又跟着老白跑到了燕京大学,找到了老白那个当门卫的发小。

人家职位是不高,可办事一点不含糊,立刻带着三人来到教务处找人确认。

的确,方远平考上了燕京大学中文系。

而且录取分数是全系第一名,全国文科卷第一名!

发表小说的事儿,虽然目前还没办法印证,但大抵也是真的。

未来燕京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在插队劳动之余,发表了一篇小说,很合理吧?!

陕省的《延河》罢了,又不是《人民文学》,区区地方刊物。

于是。

当夕阳西下,暮色昏黄。

柳荫一回到家里,就先在大杂院里摔了三个碗,向街坊四邻“愤怒”地控诉起不孝子方远平来。

“你们评评理啊,方远平这瘪犊子他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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