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望去,便看见了最外围的沈亦安。
他身材欣长,一袭白色长袍,手中檀木折扇,卖相极佳。
不过他没有自报来历,在场也没人听过这号人物,心想应该就是个读过几年书的年轻人,可能科举无名,就想通过这种场合博个名声。
说不定还能被什么豪阀世家看上,谋个幕僚什么的,这种事在诗会时有发生,甚至还有落魄才子被某家家主看上,因此得以入赘豪门的。
不过真正能通过诗会出头的年轻人是凤毛麟角,大家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不太报希望。
辛航立时认出了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不就是幽幽药房的那个江湖骗子吗?
上次骗了公主,差点让公主对自己动剑,今天居然又来教坊司行骗,看来还是个风流的骗子,以后一定要让公主认清他的真面目。
不过现在先不急,先看看他能编出什么好诗,还能超越自己刚刚那首诗不成?
“公子请!”,虞诗诗柔声道。
沈亦安穿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借姑娘酒一用。”
沈亦安一手拿起虞诗诗桌上的一壶酒,然后仰头,举起酒壶,酒水从细细的壶嘴流出,如一线瀑布坠入他的口中。
然后放下酒壶,开始踱步,仿若在酝酿诗篇,眼神中还带着股忧郁,仿佛藏了许多故事。
几个花魁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生出了想要倾听的感觉。
“一个骗子真能演!”,辛航腹诽道。
片刻后,沈亦安用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始沉吟: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开篇一句,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为何内心有了惆怅之感,想起了诸多往事。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忧郁之情就如那秋风在人心里掀起一阵波澜,而虞诗诗更是被这关于故国的两句深深的触动了。
她便是那亡国之女,她原本出生在北楼国,后来国家被大俞所灭,她便逃难来了大晟。
所以对故国之思,比所有人都强烈,短短两句,便已让她的美眸湿润。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还在,只是物是人非,虞诗诗看了一下周遭的华丽装饰,还有众人簇拥,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孤单之感一下涌上心头,泪岁再也忍不住淌了出来。
沈亦安再喝一口酒,脚步开始踉跄,声音拔高了几分,咏出了最后一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场下鸦雀无声。
好像都还沉浸在故国的忧思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辛航看大家没有反应,低声道:“师兄,这江湖骗子写的什么破诗?一个给他叫好的都没有。”
辛度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师弟,你平时除了修炼,就真的不看书吗?”
“啥意思?”
话音未落,第一个献诗的秦峰骤然起身,然后鼓起了掌。
紧接着,是连绵不断的掌声。
诗,是传递人情感的桥梁,尤其是这样一首好诗,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亡国经历,但仍然会受到触动。
加上在当下这个时间,北俞大军压境,而且敌强我弱,一招不慎就可能亡国灭种。
沈亦安永的这首诗,便是勾起了众人内心深处的忧国之情。
辛航本来还想当众嘲讽他,可他再再不懂诗,此刻看见大家的态度,也知道这是一首极为出彩的诗了。
“公子,这首诗可有名字?”,虞诗诗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问道。
沈亦安假装想了想,“就叫《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虞诗诗美眸倏然一凝,他们花魁最看重名气,名气决定了他们的身价。
而这这可是有可能流芳百世的诗篇,居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那她的名号也必然会随着这首诗扬名天下,以后可能就不单是晟都第一花魁,而是大晟第一花魁,甚至天下第一花魁。
“公子认真的?”
“我是看见了姑娘才有次灵感,以姑娘命名此诗再适合不过。”
虞诗诗眼波流转,情不自禁地揭下了面纱,露出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
单论颜值,甚至跟林如薇有得一拼。
大家惊叹一声,也算不虚此行,目睹了第一花魁的盛世美颜。
“那奴家就在此谢过公子。”
“不客气,有感而发。”
“公子的诗当之无愧全场最佳,也请让奴家为公子舞上一曲。”
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了能让花魁起舞的好诗!
看来这虞花魁果然是懂诗词的,这首诗要是再不献舞,那大家就要退门票了。
只有辛航心里堵得慌,什么意思?刚刚说脚麻,现在就不麻了?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准备观赏花魁第一支舞蹈之时,沈亦安却抬手制止道:
“姑娘稍等,我这里还有一首诗,想跟诸君共勉。”
“什么破诗啊!别妨碍我们看花魁娘子献舞!”,辛航终于忍不住嚷道。
他今天本是要带师兄来破除心劫的,许诺定要要花魁陪他师兄一晚,结果被这骗子截胡了,心中怎能不气。
可他这一句瞬间遭到了众人的白眼。
虞诗诗更是直接忽视他,眉眼如丝看向沈亦安,“公子请赐教,奴婢的舞什么时候都能跳,可公子的诗词却是百年难得一遇。”,
“那我就再献丑一次。”
沈亦安走到花魁千兰面前,“姑娘古筝可否借我一用?”
“荣幸之至。”,千兰起身给沈亦安腾出座位。
沈亦安坐下,手指轻轻扫了一下琴弦。
他虽然不会古筝,但他谈过吉他啊,而且他不用弹奏什么曲子,只是想借着几个和弦之音烘托一下气氛。
“各位,如今国家危难,北蛮大军陈兵边境,我边军将士悍不畏死守卫国门,才有我们此时此刻的惬意时光,谨以此诗告慰已经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刚刚大家的忧国之心已经被他勾起,听完这句话居然开始有些惭愧了。
沈亦安痛饮一杯后,单手一扫,一声低沉弦音传来,然后他开始沉吟:
“满江红·写怀!”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北蛮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