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住见这阵势,知黑狼王必以性命相搏,他看向煤球、小花道:“你们先退后!”小花道:“大哥小心!”辛无住点头道:“我心中有数。”小花遂扶着煤球退到了山坡上。
黑狼王四肢匍匐于地,就如一头疯狂失控的黑色巨狼,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原来他自己身上的兽皮都已燃尽,旁边的一堆狼尸也在高温之下皮开肉绽。
淡淡蓝色光波流淌于辛无住周身,黑狼王纵身上扑,辛无住连连后跃,黑焰狼爪竟直接将他身前一棵近两米粗的巨树从中撕裂开来,黑狼王一击不到疾跃再扑,宝蓝色光华从辛无住掌中升至空中,“甘霖济世——阑风伏雨!”绚烂的蓝雨淅淅沥沥而下,整片原野都笼罩在朦胧水雾之中,黑狼王从雨中穿出,双爪飞扑而至,辛无住单手向前,涟漪展开挡住这一抓。黑狼王狂嗥怒吼,可即使倾尽全力,只泛起层层波纹,无法突破辛无住的水德护体。身处蓝雨之中,黑狼王的气力已衰竭过半,故辛无住能接下这一击,此时他身上的黑色火焰也正慢慢变得黯淡。
辛无住变掌为拳,直击黑狼王面门。
“这就是克制么?从未打过这么憋屈的架,完全无法还手……”黑狼王凶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蓝雨滴落在他后背,从未有过的清凉感涌上心来,倒让他冷静不少。
心中蓦地想起青山“盗圣”与百战王交手的过往,辛无住这一拳忽然停住,自己反向后跳开,大声呼道:“好险!”蓝雨也骤然停止。
黑狼王来不及多想,双爪扑向他腰间,辛无住连连向后躲避,不由得脚步踉跄。此时黑焰褪去,蓝雨停歇,众武士终于能看清他俩相斗的情形,见黑狼王正占着上风,一时欢呼声雷动。
黑狼王心道:他明明一招就可以将我击败,为何不动手?是了,他只为救那毛小子,担心我号令属下群起攻之,因此卖我个面子,哼!老子倥偬一生,哪用受你的好意!他忽然跃到旁边树上,扭身折返跳占据到辛无住背后退路,众武士纷纷叫好,“狼王身法无敌!”“乖乖认输罢!”“你没路可退了!”
双脚浅浅波纹浮现,辛无住嘴里“咿呀”一声,轻盈地向侧边溜开。众人哈哈大笑,“这人害怕到脚底抹油了!”“泥地打滑竟让他侥幸躲过一劫!”
黑狼王面如土色,“他竟然还有余力!”转头看煤球、小花两人正气势汹汹地看着自己,再加上被捆的那个毛小子,真要打起来,恐怕还占不到便宜,苦心经营到这么大的家业毁在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身上,就算没战死也要沦为别人口中的笑话,罢了罢了!他站定脚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既然你留下了招数名号,我堂堂黑狼王也不是欺负小孩的人,念在你们年幼无知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们一马!”转头吼道:“你们几个把那毛小子松了,别再让我撞见!”
虎二朝几个武士一咧嘴,低着头羞愧地走到辛无住身边,“大哥!”他饱含真情呼道。
辛无住点点头,对黑狼王道:“如此多谢狼王了。”
黑狼王高昂着头,并不答话。
辛无住轻声问虎二:“你没伤着他羊吧?”虎二摇了摇头,辛无住道:“那我们就走吧。”
黑狼王身躯一震,瞳孔猛然收缩。
四人相视一笑,经此一战,自是更添亲密与信任。
行不多远,虎二自责道:“大哥,都怪我贪吃,才闯下大祸,差点连累上你们,你的救命之恩,我毕生难忘。”小花道:“怪我没劝阻你,反跟着你一起惹事。”煤球心想你俩为何不跟我说?要是我知道必定会阻拦你们。辛无住道:“我心里早把你们当亲人,又谈什么恩情?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花你和虎二也是一样,若是心中不惦记,别人的三言两语又如何能教唆你?自己心里的贪念,才是你俩需要看清的。”两人均点头认错。
便在这时,身后匆匆脚步响起。“无住大师请留步!”来者竟是獐老三狸老四,辛无住暗想:莫非他二人寻报私仇?却见两人满脸堆笑、神态恭维,倒不像来寻衅的,獐老三弓着背又往下拱手拜道:“无住大师,我们黑狼王有薄礼相赠,愿大师不要嫌弃。”辛无住正诧异间,狸老四向后吼道:“还不滚快点!别耽误大师时间!”只听得“咩”声一片,竟是那四个老奴赶了一百只羊过来,原来黑狼王听到辛无住言语,他哪懂什么礼教道义,只以为辛无住等就是要抢羊,因此怪罪虎二无功而返,这次走了唯恐下次还会再来,他心中畏惧便赠羊以示好。彼时在这片野蛮大陆上,并无任何的流通货币一说,毕竟看上的东西都可以凭武力来抢。实力相当部落可以进行物物互换,弱小者就只有被吞并一条道路,像牛羊、虎刀门出名的蚕衣等是公认的有价值之物,往往进献给武场与王都,黑狼王以羊相赠,其实已暗含屈服之意。
煤球拍手赞道:“还是大哥厉害,只需略微出手,别人就乖乖把羊送上门了!”虎二自然懂得他在调侃自己,但这次却出人意料地没和煤球斗嘴反驳,小花道:“我们把羊一起带回去!”三人玩心大起,欢天地喜地从几个老奴手中接过皮鞭,合力赶着这群羊,把先前所有的不开心都甩到了脑后,煤球笑道:“一起回我们的安乐窝咯!”
辛无住已大概猜着此事原委,心知若是直言拒绝反而会惹得麻烦,又见几个孩子天真烂漫地和羊群嬉笑,便道:“既有此美意,我们就多谢了!”獐老三道:“大师哪里的话,不知你们所处哪个寨子,待你们把羊吃完,我们好再来些牛羊相送。”打听辛无住等人的底细,也是黑狼王交待给他的事。辛无住笑道:“无休河水变色之处,便是我们的寨子!”獐老三狸老四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也不好再问,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辛无住心中思忖道:昔日老疯狗称自己为大师,今天他俩又唯唯诺诺地以大师相称,皆因被自己的武力震慑住而已,可见在笪笼世界,唯有强大到拥有让别人心服口服的实力,才能构建自己心中的秩序。想救拔众生,第一要了深入了解他们,第二就是要让他们信服自己,在这片大陆上努力生存游历而透彻地看穿一切,经过层层磨砺而成为众人的领袖,或许才是此世界自己苦苦追寻的菩提之路。
四人到得寨前土丘时已是日薄西山,但因心情舒畅,收获又颇丰,竟都无半点疲态,煤球模仿着羊群“咩咩咩”地叫着,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们将羊群带到河边饮水,辛无住则独自坐在土丘上。夕阳照耀下,无休河一边呈橘黄色,另一边是幽蓝色,眼见着三人融洽地在羊群中玩闹,温馨满足的感觉油然而生,如果这世界的人都像这样,那该多么美好!辛无住手抚腰间匕首,“行至河水变色处,自能寻到一段机缘。”他心中灵光闪过,一时豪气冲天,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今日就让无休河作证,结拜为兄弟如何!”他在娑婆世界多听闻这样的桥段,不想却在这当了真。
煤球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两句话是他从辛无住那学来,如今像模像样地说出。
虎二道:“我们都听大哥的!”
小花道:“你们结拜可不能把我落下!”
四人聚到土丘上,一齐拜了天、拜了地,又对无休河拜了三拜,待站起身来,挽着手臂坚定又有爱地看向彼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笪笼世界斗争不断,家庭观念极为薄弱,像他们这般对天地、无休河起过誓的,彼此间的信任与牵挂还在一般亲情之上。四人以辛无住年龄最大,自然成为大哥,煤球比虎二稍长,为老二,而小花,当然是老幺了。辛无住道:“我们既结为兄弟,当互尊互爱,就别再以小名相称,你们都好好起个名号怎么样?”
虎二最为兴奋道:“大哥说得很对!我们当互相尊称,不要管外界那一套!”凭什么有实力的人才能拥有名号?叛逆的虎二幼小时心中便有这样的想法。
几人中煤球的名字最为不雅,但他本人从不在乎,而随着四人结拜,他亦是满腔壮志豪情,道:“大哥你就给我们取个名号,我们必悉力以赴,让我们的名号响彻大陆!”这一语说出了三人的心思,均巴巴地望向辛无住。
辛无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佛门经典如汗牛充栋,其中字数最多的是六百卷《大般若经》,旨在阐述“空性智慧”,而《大般若经》的精华又可浓缩为二百六十字的《心经》,在中华,经文由玄奘大师所译,朗朗上口易于记忆,倒成了此时辛无住唯一一部可以从头到尾背诵的经典。他思索片刻沉吟道:“你们就与我取同一个姓,皆代表我们的自性本心,煤球,你从今日起便更名为辛无生,虎二,你就叫辛无灭可好?”
无生嘴里喃喃道:“无生无灭……”无灭早已鼓掌道:“好!无生无灭!那就是长生不老了!还有谁是我们的敌手!”辛无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大哥你偏心,为什么他们都有名号?却不给我取?”小花急得直跳脚,要论三人实力,恐怕她的名号还是最先“公布于世”的。
辛无住手托下巴,看着她如花般俏丽却又带着英气的脸庞,灵光乍现道:“小花,我给你起名辛夷怎么样?”
“辛夷?”小花嘟囔道,“那是什么?”
辛无住道:“辛夷是一种花的名称,又称为木兰,在我幼年所居之地,有一部落首领仅养有一女,逢强敌上门挑战,他年老力不从心,眼见就要战败,突然阵中一名俊雅的青年冲出,所使招数与老首领无异,那青年短短几招就将强敌击败,事后老首领等才知此人是自己的女儿假扮而成,平日里她早已将父亲的武艺学了过去,只是女子不上战场,见情况紧急方出手相救,部落中人皆知老首领仅一个女儿,平日里唤作木兰,想不到的是她竟有如此实力,此等奇闻自然不胫而走,都称赞他寨中有这么一位女英雄。”
辛夷道:“太棒了!我辛夷就要成为九州大陆上最出名的女英雄!大哥你有这种故事也不早和我说,净说那些让梨让瓜的,耳朵都磨出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