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区外，红酒让我的大脑不适，一时间我居然看见万家灯火簇拥着我，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让我如痴如醉！
烟头传来的温热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幻想着云雾飘起了之后会在天上聚成一座城堡。里面有国王，王后，还有等待着王子的公主……
而我就是那个王子，却还在尘世间挣扎……
于是又一股云烟飘散……
好温暖……
我的鼻息混合着酒气，走走停停，强撑着意识带自己来到我家楼下。
“莫江！”
一个声音叫住了我，语气中的木然是那么的熟悉……
吴巧婷，这三个字又一次在我脑海中燃烧，我的胃抽痛不已……
我就这么在电梯前顿住了。现在的我不想回头，又或者说已经不敢回头了。就这么的呆愣在原地，直到她走到我的身后，拉住我的手……
手上的触觉打破了在脑海里隔绝自己与世界的墙，感知被再一次回归到我的身体……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最终我呆呆的拿开她的手，僵硬的转过身去，毕竟她也曾经说过，让女士久等是不绅士的行为……
“你……怎么在这里。”
楞楞的，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心脏里面挤出来，然后再扯下来扔进我的嘴巴里似的……如果要说味道，那这些字每一个都让我的嘴里满是苦涩，辛辣和恶心。每嚼一下都让我心跳停顿！
看见吴巧婷漂亮的脸，眩晕感袭来。一丝心中不堪的回忆漏网而出，沉沉的痛击在我的苦涩上……刺痛感无时不刻都在提醒我，让我不要忘记分开是她的决然，还有那个怎么也喝不醉的夜晚……
“你……”
她显然是不敢相信我的现在状态。凝视着我，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化为了叹息。
“变化挺大的……”
用手掌揉了揉太阳穴，我心中的苦楚快要井喷而出，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失态……她已经是某某夫人了。
“哈哈，对不起，想变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是……”
最后“你”这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沉痛几乎要把我压垮。也许是因为她那张脸近在咫尺，我却无法伸手去触摸。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在外表上没什么变化，我却显得如此不堪。
我知道，她从不把情感表露在表情的水面上……这也意味着，我幻想的她会伤心与苦楚，也许她都不曾经历过。
“我想其实我们不用……这样子。”
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吴巧婷低下了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猜不透她的内心，就如同那朝夕相处的五年里一样。
我不语，虽然看不见现在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我敢肯定一定很狰狞。
“我们还可以做朋……”
我的悲伤携带着愤怒已经决堤，冲动冲毁一切，包括哪些看似坚固的理性……拳头越握越紧，直到我感觉手上黏糊糊的……
我只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控制自己！用沉重的铁链拴住自己的感情！
“朋友？呵呵……”
没等她说完，我便一字一顿的说。如今我也只好嘲笑自己的无能，面对生活的无能，面对工作的无能，面对爱情的无能……
懦弱的我只能用愤怒掩盖痛苦，用冲动遮掩悲伤，再用酒精产生的幻觉掩盖一切！
“小姐，您的丈夫呢？去找他！何必来我这里倒掉你这些用不完的怜悯！我不需要……”
不可置信的盯着我，吴巧婷张了张嘴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以往一直冰冷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出。
我不敢再看她……如果这个世界要毁灭，那就随他去好了，但毁灭时我一定会闭上眼睛！
因为我是个懦夫！因为这五年里，我会不自觉的去保护她，因为她现在已经快要成家……
“对不起，我走了……”
匆忙转过身，快步离开，我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只不过我从未有过趾高气扬，不过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去。
“莫江……”
她的声音又再一次从背后传来，喉咙里已经有些呜咽。没再转过头，我就如此呆立在原地，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等待着铡刀落下的那一刻……
来吧，宣判死刑吧。
“不论如何，我想说……我爱过你。”
我身体一震，内心深处那转身抱住她的冲动破壳而出，可是那句“爱过你”在胸腔来回冲撞，久久不能散去……
爱过……吗？
我像只落汤鸡，神志不清的撞进电梯，呆呆坐在家门口……
只是爱过吗？真的爱过吗……
醉意冲破防线，我彻底断片了。模糊间，有个人蹲在我前面，我看不清楚她的样貌……
“你钥匙呢？”
手扣了扣裤兜口，我真的说不出话了，模糊间，好像听见有人说……
“莫江，好好休息一下吧……有我在……”
那一夜，我晕了又晕，吐了又吐。我晕眩到分不清地板与墙面，呕吐到大脑发麻趴在厕所里。而她一直在我身边，没有走开……
呕吐物混着泪水一次又一次的进入下水道，我幻想着，它们会带着所有的烦心事从马桶冲入地下，排进海洋。就这么流走……
马桶里的水流带着我的世界不停旋转，我在一次呕吐后结结巴巴的和她讲述了我的想象。
她一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却不小心在我又一次的呕吐声里哽咽……
“会的，一定会过去的……”
她为什么要哭啊？我麻痹的大脑想不清楚，于是在醉倒后第一次睁开眼，第一次看向她，看向在我身边泪流满面的吴巧婷……
然后我笑了，满足的笑，自嘲的笑，呜咽的笑……我所有精心布置的掩饰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只留下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的笑。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但当我闭上眼时，她从背后抱住了我，把头埋进了我的后背……
我想起了大学阳光明媚的时光，想起了那个我们私定终身的夏天，想起了如胶似漆不曾分开的过去……
当我们骑着小电驴在学校里穿行时，她也会像现在这样贴紧着我的后背，静静的听着我的心跳。
这个后背曾经装载过她的笑容，而现在汗湿的衣服又容纳了她的泪滴……
“你……知道吗？我……伤心……”
我重复着这句话，语无伦次。到底该怎么表达才合理？到底该怎么说才能挽回？谁能告诉我……告诉我她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
说完我就又吐了起来……可我的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只剩下胆汁，口水与眼泪相伴。
昏昏沉沉的抬起头，拉着她的手唱起《小情歌》，这是我们在一起时，最喜欢听的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奔跑……”
有伴奏，没有节拍，只有落幕的灯光与碎裂的心。我唱着唱着就又一次哭了，可在几声呜咽后就咬紧了牙关，我不能让自己哭出声，因为她还在听！
我可是一个很酷很酷的人……不可能在她的面前失态！可是为什么眼泪就算不哭出声也会没有声响的往下落？
“莫江，对不起……对不起……”
“婷，我……爱你，不是爱过……是一直……一直都爱，过去……现在……都爱你，呜呜呜……”
“对不起……”
她哭了，我也不争气的哭着，两个伤心透了的人就这么在这座美丽的城市泪流满面，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鬼哭狼嚎……我们紧紧抱住，我不想分离！
可我又有什么理由留住你……吴巧婷。
我忘记了自己在哪次抽泣中睡去，也不知道她在我的哪一次呼吸里离开……
就像台球桌上的两个小球，在满满一桌子的球中不小心激烈的碰了一下，放出声响，然后迅速弹开……
而她只留下一个梦，可我却一醒来就忘记了。
只剩下桌子上鲜红的请柬，还静静的躺在那里，装饰着我灰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