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算了算时辰,这药浴的时间也是该差不多了。
他让在外面候着的下人进来,一同把江老爷扶出来整理一下衣着。
就在江御给他擦拭身上水渍的时候,江广平的手指似乎是动弹了一下。
“你们刚刚看见没有,父亲的手指是不是动了!”
江御惊叫一声,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昨日柳大夫的话在他耳畔回响。
“这几日你们一定要多加留意,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几日了”
“江老爷若是出现了任何的体征状况,就有可能是要醒过来的预兆”
可那些下人都面面相觑,最后犹犹豫豫看着江御说“小公子,也许是我们没留意到”
江御眼神中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到了辰时,江御去敲开了宁昭的房间。
宁昭开门看到江御有些意外。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衣服上还有未干的水渍,额间的碎发上也挂着水滴。
“江御,你父亲现在如何了”
宁昭看着他这模样,知道他定是为江老爷药浴过了。
先前那个最是在乎仪容,矜贵得高不可攀的少年,一夜之间却是什么都变了。
宁昭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我明明看到父亲的手指动弹了一下,可他们都说没有”
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委屈与无措。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罢了。
“江御,你要相信自己看到的”
“江老爷不会舍得丢下你一人”
宁昭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在生离死别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江御突然上前抱住了她,这样的举动让宁昭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身体僵硬住,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宁昭,就一小会儿”
头顶传来江御有些闷闷的声音。
宁昭犹豫了一下,终是把双手又放回身侧。
在这种时刻,他们二人心中都没有想太多。
良久。
“谢谢你,宁昭”
江御松开了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心情明显好多了。
“江御,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的事情可能并不是意外”
宁昭察觉到江御的心情的变化,她终究是忍不住说道。
她昨日进到这江府就觉着不对劲,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江老爷明明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的,带着一队人去茶馆抓江御,怎么就突然一夜之间不省人事?
江御听到宁昭这话,面上并没有什么起伏。
宁昭一个外人都能想到的事,江御在这宅子里活了十多年,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面。
“宁昭,这件事你不用去管,我不能把你拉进来趟这趟混水”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江御,你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把我推开”
“你且听我说,你们江家的事情我确实是不懂,可只要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定当全力帮你”
现在江老爷生死不明,江家也无一人可信,宁昭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让江御一人处于孤立无援之地。
江御听了她这番话,眼中明显有着动容之色。
就算他再怎么成熟,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遭逢如此大的变故,要说坚强那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他喉咙滚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被宁昭抢先一步打断。
“江小公子也不必用这种感恩戴德的眼神看着我,我说到底还是有些私心在里面的”
什么私心?
沉重的气氛被打破,宁昭默默地将江御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
“日后再告诉你”
在江御的注视下,宁昭狡黠地对上他的眼睛,嘴角浮现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江御看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一时猜不准宁昭在想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江御最后还是对宁昭留下了这件事点了头。
江夫人那边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其实江御大抵也能够猜到。
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在江老爷。
江御这几日就一直守在江老爷的身边,日日卯时陪着江老爷药浴,防狼似的防着江家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几日下来,他能够感觉到江老爷的手指总是时不时地动弹两下。
甚至,有一次江御还看到他眼角分明有泪水。
江老爷有着体征上的变化,那日不是他的错觉。
若真是如柳大夫说的那般,他应该有很大的可能就要苏醒过来。
江御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这样的开心过,每当江老爷子的手指动弹一次,他心中的欢喜便会多上一分。
而另一边的厢房。
此刻的宁昭坐在窗前,脸色有些凝重。
今日那江夫人突然来找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留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就离开了。
“你应当对这江家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了”
“作为江御的朋友,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宁昭在腰间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目光落在这上面。
这是江夫人塞给她的。
缓缓摊开,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
“明日午时,南窗见”
南窗便是这江家后院。
宁昭看着手上那张纸条若有所思。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老爷在发妻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位江夫人娶进来门。
江御的母亲又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三年前的那些事,是江御心中最难解的结。
宁昭出神地看着纸条上的那几个字,敛了敛思绪,将那纸条再次折叠起来。
“刺拉”
寂静的房间中传来纸张破碎的声音。
随后又有刺啦的声音响起。
宁昭将那纸条撕了又撕,直到最后变成一堆废纸屑。
江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陷阱。
她没有资格去打探江御身上那些秘密,三年前的那些事情,该知道的人不是她宁昭。
该说出这些事情的人,也不是江夫人。
江御执着了三年,可是现在江老爷昏迷不醒,在这种紧要关头,宁昭不想要江御分心。
江夫人那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宁昭。
“江远,你这又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她现在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真是魔怔了才会去听江远的鬼话,从宁昭这边下手。
“那江御日日守在他身边,防贼似地防着我们,我这不是想着……”
“你别再想着你那些馊主意了,听说老爷那边已经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要是再不想想办法,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江远的话。
江远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不善地说道。
“林媚,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就收起你那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若是我把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情都抖出来,你说江广平会如何看你”
江夫人脸色由青转白,可随后她竟嘴角又勾出一抹笑。
“江远,你也不用来恐吓我,你手上有我的把柄,那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可还记得”
“我顶多算是欺骗了江广平,可这最后动手给我那个好姐姐喂下催情药的,可不是我”
“林媚,过河拆桥这事,你倒是很擅长!”
江远明显是动了气,又怕被别人听到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压着声音怒吼。
“好了,外面现在也不要去纠结谁的对错,当下之急,还是得想个办法,让那江广平永远不再醒过来才是”
“这里不便细说,我们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江远听到林媚的话,声音有些低沉地回道。
面上不露声色,可江远心中现下却有了另一翻打算。
这林媚简直就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得为自己再另寻一条退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