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殿中一隅的女眷们纷纷窃笑不已——哪有这般不懂礼数的,这种跪拜礼都是那些乡野村夫行了大运,祖坟冒青烟见到了皇上才会行的大礼。
像姬希这种尚未出嫁,还是太子爷亲自带进宫里准备做偏妃或小妾的女子,弯腿屈膝福一福身,娇羞的请安报上姓氏便可。
听这音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了的野丫头,在田间地头才会这么扯着大嗓门儿喊吧?
其余人等,嘲笑的嘲笑,摇头的摇头,不用说嬴彧峰,连姜龙衍都替她感到尴尬,唯有坐在嬴皇下首的风长明拈着银须,满目慈爱的俯看着姬希。
“免礼平身~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是怎样的美人儿令朕的太子和有炎国九皇子挂在心上啊?!”
姬希毫无心机的咧着嘴朝皇上和皇后的方向讨好的嘿嘿笑着,这一笑不打紧,皇上还好说,姬希的五官再怎么乱飞,她毕竟也是美人儿一个,是令自己儿子魂牵梦绕的女子,便牵强的微笑着点头。
可是皇后的不喜却大大的写在了脸上,她嫌弃的蹙着峨眉,用广袖遮挡住自己和姬希之间的视线,生怕这不懂礼数的乡野丫头辣了自己的眼。
心里琢磨着:这等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是怎么入了自己儿子的眼?难道那些达官显贵、名门望族的千金们过多的围绕在皇儿身边,山珍海味吃多了,这等够麻够辣的贫民菜肴令皇儿耳目一新?
知子莫若母,嬴彧峰的心思还真被赵皇后猜对了八九分。
但是自己皇儿的面子不能下,皇上和风国师的面子更不能下,强忍住令嬷嬷拖她下去的冲动,朝女眷席那边招了招手,她的侄女赵芳诗极有眼色的上前福了福身。
待皇后摆好自己的五官,转换了一如往常的表情,强挤着笑容对姬希和赵芳诗说道:“姬希小姐,我刚听了刑部大人奏禀,关于你识得西域文字着实是场误会!
你此次入宫,实属初来乍到,有很多我大邑皇宫的宫规和礼教都不熟悉,丞相千金赵芳诗先前你也算见过了,那就让她为你指点一二吧。
芳诗,你也算懂些待客之道,姬希美人就交由你款待,她既是风国师的贵客,那就是我长邑国的贵客,你可不能怠慢了!”
“芳诗谨遵皇后娘娘凤旨!”
皇后三言两语的将姬希安排得明明白白,最终落座于大殿中女眷们专属的席位区。
姜龙衍也坐立不安的回到师父身边,叨叨咕咕个不停:“这长邑国对女子的诸多礼数束缚实在太过繁冗、苛责,不似我有炎国的女子与男子地位不相上下!
好比我母妃,她既有女性柔美的一面,也有策马奔腾的飒爽英姿,希儿就好似我母妃那样……”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你我师徒一场,既然为师都随你入了这皇宫,该办的事都给它办了,才算是不虚此行啊!”风长明用完斋膳,无奈的长叹一声。
趁小太监撤走他们用膳的小桌和餐具,将姜龙衍拉到一旁坐下,离嬴彧峰距离稍远些,金殿上下觥筹交错、歌舞不断,不会有他人听到他们的悄悄话,可让徒儿将心中所求都跟他这个师父说一说。
没办法,自己看上的徒弟,就算搭上自己这张老脸,也要宠下去。
有了师父这几句话,姜龙衍顿感心神畅快,给自己猛灌几杯不醉人的素酒,酒壮怂人胆的央求着师父:“徒儿恳求师父,姬希小姐对徒儿有救命之恩,此次长邑国皇宫走一遭,劳烦师父助徒儿将她带出这皇宫可好?”
风长明一双寿眉眼斜睨着身边徒儿:“为师教导你多次——凡事不可强求!若那姬希小姐不愿随你离开这皇宫如何是好?
老头儿我总不能胁迫她出这长邑国皇宫吧?”
“徒儿自会劝说希儿随我们出了这皇宫,剩下的就不劳烦师父操心了。”
“那她若有哪日后悔了,怨怪了你带她出这皇宫又如何是好啊?!”
姜龙衍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思索良久,他斩钉截铁的回着师父:“希儿她天性喜自由,也适合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她愿随嬴彧峰进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我猜她定是出于一时的好奇。
待她知晓这皇宫中的一切真相后,定会像囚在笼中的鸟儿,一心向往自由的。”此时在姜龙衍的脑海中也逐一浮现起他们初次相遇的画面,虽短短几日,却值得他用一生去回味。
他自幼时起便被当作质子送来长邑国生活,近十年间,他回有炎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时的一举一动本就谨小慎微,更妄论去接触其他女子。
他所见所接触的女子皆属这皇宫中的宫女,连举手投足间都受着严苛的宫规束缚,姜龙衍对此甚感同情。
他认为真正美丽而吸引男性去爱的女子当属他母亲那般,静可与夫君平起平坐的对诗品茶、动可与自己的夫君舞剑习武……正如他的希儿那样喜怒皆表于色……动作表情多姿多彩、又鲜活明快……
风长明看到自己的爱徒遥望姬希小姐的方向时,眼珠子都要掉碗里了,他轻捻胡须无奈摇头,回想起前几日这小徒弟找上师门,以死相逼的拉他这个老头下山,为的不是替他讨回公道,而是帮他救那位姬希小姐于这水火之中。
可那是等同于杀身的仇恨,这傻徒儿居然可以不去计较;而眼下这明明是锦衣玉食的长邑国皇宫,还说什么水火之中?!
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拍了拍徒弟的大腿感慨万千。
“你师父我曾听闻那些为情所困之人,也写下过关于情爱相思的诗句,说什么‘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这男女间的情爱居然会无穷极了?堪比我道门太极奥义那般变幻无穷极吗?”风道长咂么着嘴,本想对那些个情情爱爱嗤之以鼻,然而转念一想,世间万物皆有道,更何况这世俗常见的男欢女爱?
“为师突然想起先师教诲,什么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了!
隐于野谓之见天地,隐于市谓之见众生,而后方可见自己啊!徒儿啊,你这一番折腾可是让为师顿悟了!”
姜龙衍两眼放光:“怎滴?师父?你是想要为徒儿寻个师母回道观吗?……
嘶——哎呦,师父!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