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府邸与文官商人的大相径庭,墨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府邸。进大门便是一个大池塘,池塘不深,里面游着几尾鲤鱼,角落里还养着几朵荷花。
按那些文人的性子,这池塘上必是要有个桥的,桥上多半也要弄个亭。池塘里也肯定不只是荷花,池塘边上肯定还得精心布置一番。
但杨府里池塘,就只在四周稀稀疏疏地种了几棵树。池塘两边是鹅暖石路,从石路过去,就是横卧着的一个长廊,对面是一片空旷的中庭,是白砂石铺的,四角落着不同的盆栽,中间留了一圈黄土,估计是留着种树的。
长廊的左端是客房,祠堂,中庭最里面的应该是厨房和马厩。长廊的右侧便是一个大厅堂,有两层。
墨涟她们被阿荷领到厅堂上稍作休息,她则到后厨帮忙,佣人也都三三两两的跟着去了。堂上只留了青松,墨涟和诗语,还有一个老管家婆婆,墨涟,诗语和青松几人面面相觑,桌上的茶都将要喝完了,终是诗语打破了这份沉默。
“小女是赵商家的二女儿诗语,她是王国师家的独孙女墨涟,公子是叔母的熟人吗?”
“我是边上的将士,与将军夫人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将军常常委托我寄送书信,一来二去的便与夫人熟识了。”
“哦?守边的将士,那公子此次回来也是送信的?”
墨涟听到他是杨诚渊麾下的将士,想到前几天叔父才来过京城,还说到休书,难不成青松送来的信就是休书?
“正是,两旬前将军交封信于我,让我送来给夫人。”
“将军和夫人之间相互写信,像他们这样恩爱的夫妻,在朝堂上能有多少对呢?”
“扯远了,抱歉。”
“恩爱的夫妻啊。”
“诗语,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想去看看夫人那边如何了,说不定能搭把手。”
“青松公子就在堂上稍作休息吧,饭菜烹调是妇人家的事。”
墨涟赶紧叫上诗语出去了,诗语自然是知道墨涟不是去帮夫人的,毕竟她自己都不善厨艺。
“小墨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与我商量?”
“还要避开青松公子,莫不是关于阿荷的?”
“知我者,诗语也,正是和阿荷有关。”
“其实在前日,杨将军来到京城了的,在王府下榻,没有多做逗留,昨天便回边上了,他都没回杨府。”
“既然将军来了京城还要让青松送信,那信里必是有不能当面说的话。”
“可能将军也不打算让青松回去了,因为现在边上好像也不太安定,不太适合这个时候让将士们回京。”
“你父亲和他关系很好,他来拜访王府大可以让你帮忙送信。但他让青松来送,所以我觉得他大概是想把青松留在京城,甚至有可能留在杨府。”
“这我倒是没有考虑到,但是前天杨叔父来府上时说他给叔母写了休书。他一辈子唯一的妻,一生没有偏房不养小妾,唯独只有阿荷,他说休就休了。”
“我担心阿荷,被休了之后她有什么名分留在杨府,为什么要休阿荷,说句不顺耳的话,就算让阿荷守寡,也比被抛弃的好吧。”
“墨涟,你的意思是青松送来的是休书,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想办法。”
诗语知道墨涟不会看着阿荷就这样离开杨府,再不济,她也会让阿荷到王府上去,她一向如此,不管多麻烦,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
“我想让阿荷成为杨府的女主人。”
“这是最好的结果,但该如何办才能做到呢?”
“墨涟,诗语,在院子里站着干嘛,晚饭做好了,来屋里,我亲自招待你们。”
阿荷的突然出现使话题不得已终止,几人回了屋,都落座后便见婢女把饭菜送上来。很普通的一餐,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几道菜便是晚膳的全部了。
青松没怎么动筷,只是时不时观察频频给墨涟夹菜的两人,虽然从未有传闻说墨涟好吃,但阿荷很自然地认为墨涟是个贪吃嘴。
用完膳后,就到了怎么也避不开的环节。青松回到客房去更衣,整理行李,墨涟担心今天再晚一些就没机会了,便把杨诚渊打的镯子交给了阿荷。
阿荷接过镯子,看着上面雕着的花,线条有些僵硬,但刻得很深,像是生怕会被磨去一样,阿荷脸上浮起浅浅的一层微笑,里面还游着几丝遗憾。
“将军他总是这样,做些不适合自己的事,不过手还是挺巧的,等他回来我再教他雕刻的手艺,我给他雕个吊坠。”
“将军和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恩爱啊,在边上时就常看见将军对着书信发呆。”
青松着上轻装,脚边放着的包袱里装着来时穿的轻盔。看样子是来道别的,他从怀里拿出一封平平整整的信,这便是他此次回京的任务了,他现在就等着夫人把上次的回信交给他再带回千里外的军帐。
“小松,辛苦你了,我去拿信给你,你在此等候片刻。”
墨涟在一旁坐立难安,诗语抓着她的手,怕她冲动。阿荷路过她们时都没察觉到异样,径直向着二楼走去,下来时活脱脱像一只雀,就差哼着小曲了。
“小松,要不在府上留一夜再回去,若是担心我在外的名誉,可以让你借住到王府上。”
“墨涟,应该可以的吧。”
“没事的,将军都……和家父交好,他们战友来府上自然是欢迎的。”
阿荷和青松交换完信件,阿荷手里正端着将军的信,手指在上面不停地摩挲。墨涟声音有些颤抖,差点说漏嘴了。
正在此时,杨府的管家来报,有人来访,说是王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阿荷让人进府,阿荷还在和墨涟交谈着关于青松借宿的相关事宜,她准备来日送礼到王家道谢。
诗语先看见江玲到了门口,示意她进来,江玲回应一声便进来了。
“小姐,赵小姐,奴有事禀报。”
“奴婢见过杨夫人。”
阿荷见江玲准备行礼,赶紧拉住了她,让她进来处理正事。江玲走到墨涟身前,小声地告诉她:
“小姐,颜府管家今日来府上邀请小姐,隔日到颜府做客。”
江玲旋即站到墨涟身侧,诗语将江玲的话听了个大概。阿荷见她们商讨好了,便打算让江玲领着青松到王府去,让墨涟和诗语留下来过夜。江玲得了墨涟的允许后便去邀请一旁的青松,她随手就帮青松把包袱提上了。
“姑娘不必客气,我自己来拿吧。”
“夫人小姐,青松就先离开了。”
青松不好推辞,便跟着江玲出去了。阿荷坐到两人的对面,让管家泡了壶茶,打开了将军写的信。诗语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握着墨涟的手更紧了一分,墨涟拿着茶的手一直出汗,喝茶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阿荷。
阿荷面上逐渐惆怅,信合上时,一开始的喜悦全然不见了。
“王小姐,你信不信命运之事。”
“我自是不信的,命运都是过往的经验之谈,所谓因果也没有定数,只靠着果去解释因,那因自是无懈可击,但命定之事不都是由因推果吗,那为何要用过往的果去限制我现在的因。”
“人们说命数如此,就真是如此吗?”
“阿荷,怎么了?”
“我终是个无福之人,命里没有的福分,终归是求不来的,就当是黄粱一场梦。”
“青松也不必回边了,明日还请王小姐让他到杨府上吧。”
“信上说了什么?阿荷,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诗语看到阿荷像块有痕的琉璃一样,生怕她破碎,忍不住给她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