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发问,如往深海里投入了一枚炸弹。
主持人和在场高层脸色骤变,程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举动。
原本平静无波的会议厅蒙上了一层努力抑制的嘈杂,媒体纷纷像嗅到食物的猎犬一般,全场有大半镜头转向了任时光,她立马感受到了和程煦一样等级的待遇。
主持人急忙救场:“很抱歉,今天不回答与项目无关的问题,请下一位记者提问。”
任时光不依不挠,提高嗓门:“三年前,你们拆迁广富市场期间,有间商铺发生了火灾,导致有人不救身亡,火灾事故发生的当晚,你们公司有强拆队在现场!可是你们提都不敢提这件事,是心虚吗?那晚的火灾事故真的与你们无关吗?!为什么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说到最后她几乎气愤地喊出来,项目负责人和所有高层领导脸色更难看了。
“你是哪家记者,请不要随意散播不实消息,我们所有的拆迁行动都是经过审批后合法进行的。”
“强拆队那天晚上明明就在现场,我听到了!……”
任时光激动得脸色涨红,记者们更加兴奋,许多记者离开了座位,争先恐后在任时光周围圈起了几道人墙,靠近的摄像机甚至还敲到了她的额角。
“能详细说说火灾是怎么回事吗?”
“您是怎么知道有强拆队的?”
“您口中的火灾事故和菁华地产有关联吗?”
……
发布会现场全然失控。
程煦微微眯眼,勉强从人墙缝隙里,看见了被推挤得几乎站立不稳的任时光。
她果然还是惹事了。
赶过去的安保人员和记者壮烈地挤成了肉饼,任时光不知被谁扒拉了一下险些把胸摔成负罩杯,饶是这么混乱的情况下,她依然透过人群,清晰地看见了被保镖护着往外走的程煦。
他回头,正好和她对视。
任时光在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四个字:无药可救。
她怔忡着任两个牛高马大的保安叔叔把她拎出了大厦门口,其中脸比马长的那位,非常不怜香惜玉地推搡了她一下,害她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尾椎骨要裂开似的隐隐作疼。
她起身,气呼呼地对着保安背影挥拳踢脚,动作太大,一不留神,把旁边的展示架踢倒了,大门右边一竖排的展示架多米诺骨牌一样,带着她的怒气,成功完成五连杀。
……错愕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两个保安听到响动又跑回来。
“小姑娘,今天诚心要闹事?”
“不是……我……”
对方长得都和电影里的反派角色一样不善良,任时光不合时宜地结巴起来,最后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挤出一句:“不是我干的!”
俩保安眼里写满了不信。
任时光长呼了口气,想重新好好说明清楚,结果有人抢先发声了。
“是她。”
忽然被人半路告状,任时光一脸黑人问号,一记眼刀转身飞过去,还没插在罪魁祸首身上,刀子就噼里啪啦往下掉了满地。
程煦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愣是在这情况下横插了一脚:“我刚刚看见了,你踢的。”
任时光错愕地对上他的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在她背后捅刀子。他眼神里,分明有对她装作不认识他的恼怒,他在逼她。
人证物证俱全,保安叔叔凶神恶煞,立马要拉她进警局的架势。
“小姑娘,你要再继续这样闹下去,报警或者赔钱,至少有一样跑不了!”
心里那颗气球猛然被扎了一针,咻咻漏气。
她是来找菁华地产的人要说法讨公道的,不想去警察局喝茶,更不想赔钱,她那点可怜的小积蓄,一分一厘都不能花在这种破事儿上。
任时光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捡起离脚边最近的一个架子,抬起头的时候满脸笑容,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刚刚伸脚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你们看这些架子好着呢,一点都没坏,我现在就赶紧把它们都捡起来重新摆好,你们放心。”
她弯着腰,感觉到身后有好几双眼睛在看她,其中有道视线,在炙烤着她的自尊心。而她没看见的,是程煦此刻脸上的疑惑和惊讶。
他以为,任时光会气得跳脚,会扯着他的衣服说:你怎么能害我呢,太过分啦!或者硬着头皮一根筋地和他们对抗。可她竟然没做任何反抗,只是默默蹲下去捡起一个又一个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