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眸,宁禾的余光却扫到四周的文武百官那鄙夷的神情。她的名声已坏,从无百官或外人再对她重视,这些臣子不过只是因着老皇帝在跟前不敢流露太多鄙夷罢了。
宁禾心中,这些不善之色皆如空气,她是谁,她是不在乎外人眼光,只愿将此生过得漂亮的女汉子,若她非要介意她如今的名声,那她早抑郁或气死多回了。
有官员出列禀道:“按照陛下的旨意,对六皇妃遇劫之事臣连夜所查情况如下。”一面呈上奏本,官员一面继续禀道,“根据每日出入宫廷的记录与造币司所提供的口供,大皇子殿下白日皆亲自监守新币一事,待酉时出了宫门,十日内的记录是大皇子殿下亥时回宫有三日,余下七日则在辰时回宫。而四皇子殿下十日内的记录则皆在宫中,并未出过皇宫。”
老皇帝矍铄的双目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官员继续禀道:“六位殿下在宫外皆没有府邸,根据臣等查证,大皇子殿下出宫后所去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城中的西柳阁,西柳阁乃是京都最大的烟花之地。大皇子殿下所去另一处,是……”官员抬眸望了一眼老皇帝,继续禀道,“是大皇子殿下昨年所置的一处宅子,据被遣散的阍者所言,大皇子殿下会从酉时呆到第二日辰时。而宅内……有数十男子。”
“阍者可在?这数十男子可在?”老皇帝沉声发问。
官员回道:“看门的阍者今晨已不知去向。这数十男子臣等亦未有寻到。”
顾琻跪地大喊:“父皇,您不能因这些就定儿臣的罪啊。儿臣是去过烟花之地,儿臣京中的宅子……是,是儿臣私自所置,这点儿臣有错,可儿臣只是为了,为了……”顾琻似有难言之隐,这后半句结结巴巴并未说下去。
老皇帝再道:“为了什么?你私自在宫外购府,又藏了数十男子,你如何解释?”
“儿臣……”顾琻俯身跪地,宁禾就在他身侧,她清晰地瞧见顾琻青筋暴起并颤抖的双手。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却终究未有开口回答。
顾姮面色不忍,望着顾琻好言相劝,“大皇兄,你便快解释给父皇听,让父皇给你评判呐。”
宁禾却在这劝慰中清楚地望见顾姮细长的眸子中闪过的一丝得意。
官员这时禀道:“根据造币司所提供的数据,此次的铜与铁器明明可造五万箱币,最后验收却只有四万五千箱。而在大皇子宫外的宅子臣等搜出百余枚钱币。”
顾姮这时跪地道:“父皇,儿臣有错,儿臣太过沉迷替父皇炼制仙丹妙药,耽误了正事。大理寺调查此事儿臣全完不知情,是儿臣的过错。”
老皇帝并未责怪顾姮,只盯着顾琻问:“顾琻,铜与铁器可有剩余?”
“并未剩余。”顾琻面如死灰。
“钱币可有增重增厚?”
“并未——”
“那你如何解释剩下的五千箱钱币去了何处,难不成它们还能长了翅膀飞出皇宫?”老皇帝勃然大怒,“你劫持你六弟的皇妃,私藏钱币,此罪你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劫持六皇弟的妃子,儿臣也没有私藏钱币。那宫外的宅子中的百余钱币是儿臣拿回去研究的,儿臣只是想早早地将父皇交代的事办好啊……”此时的情形下,顾琻已涕泗横流,不住磕着响头。
老皇帝正在气头上,这是他的儿子,此刻当着群臣的面,老皇帝又是痛心又感觉颜面失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既然敢如此做,便知道后果。”
大殿内众人屏息,只静待老皇帝宣判。
也许所有人都相信这些“证据”而确信是顾琻所为,但宁禾却不认为。
顾琻是有难言之隐的人,她身为局外人,又候在顾琻身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想说而不愿说的隐忍。到底有什么隐私比清白还重要?
“宁禾,这件事牵扯到你安荣府,是朕让你们受委屈了。”
“陛下万不可如此说,臣女惭愧。”毫无征兆地,宁禾心中突突一跳,心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是顾琻害得你与你长姐受惊,朕既然于你安荣府有愧,便将这惩罚的权利交给你。”老皇帝端坐龙椅之上,望着宁禾说道。
宁禾愕然,果真,老皇帝果然深有策略!
说到底顾琻是他的儿子,就算他嘴上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心底到底还是想放过顾琻一马。宁禾迟疑道:“回陛下,臣女不谙律法,难以受命。”
“谋害皇亲,其罪当诛。私吞库银,罪也可诛。”龙椅上,老皇帝不疾不徐说来。
这烫手的山芋拿在手里果然难受,殿上文武百官皆注视宁禾,外人眼中,这是皇帝对安荣府的隆宠,但宁禾心中,这就是皇帝的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