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乞丐吃着贡品,自言自语说:‘‘梦结束了,那是前世吗?’’
说完,他双手向前方的空气摸了摸,想抓住那个飘渺的梦。
他从小就做着一个连续的梦,是一个人的一生。
越长大就越容易沉浸在梦里,小时候十几天才梦一次,而最近他每天除了吃就是在做梦。
那不是一个好梦,梦里的他从小聪慧异常,
然而摔了一跤,额头正中心凹进去一块,人也变笨了。
然后他就像普通人一样,在人世间的沼泽中挣扎。
刚才当他从前世最后的残念中醒来,听到了动静,走出庙,便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子在欺负人。
他也没多想,就在林边拿起一根长棍就快步过去,暴打那欺负人的胖子,打累、饿了,就回庙里吃点东西。
不过刚才发生了一件怪事,他感到不解。
那胖子举着个牌子说,退下、退下。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感到有股不大的阻力。
那种力量是什么?
他琢磨不出来。
奇怪的事还有,比如他第一次吃庙里的贡品,在睡着后庙里的神像出现在梦里看着他,严肃的看着他。
他不慌,梦境不起波澜,神像就消散了。
但让他感到最奇怪的是闭上眼睛内省自身时,可以在脑海里见七彩之光、在心脏处遇无常之气,唯独气海只有一棵小杂草。
这些他也不过多在意,每日在微风陪伴下,窥得世间变化就满足了。
现在已经不会天天犯困,是时候干点正事了,他心里想。
首先就是要洗个澡,清洗身体上的污秽,再去买套合适的衣服,等等。
趁着月光他来到小溪边,麻利的脱掉身上的衣服,拔了一把野草当搓澡布跳进了水里。
他用力握着野草搓着身体的淤泥以及灰尘,再把乱糟糟的头发洗一遍。
但头发都打结,难以化开,他干脆在溪边找锋利的石头,把打结的头发割掉。
许久,他才洗的干干净净。
上岸后,他看见脏兮兮碎成烂布的衣服,便皱着眉头把衣服也洗了,最后光着身子的趁着夜色回到了庙里。
他把烂布晾在高处的树杈上,再捡些干燥树枝来添火苗。
洗完澡,他感到神清气爽,没一会儿就睡了。
第二日,他穿上烂布,找出银子,就去村子里的裁缝那里买衣服。
沙风村是个大村子,有着两千多户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郎中、铁匠、裁缝等等都有。
村子坐落在群山环绕的一块大平地,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较为闭塞。
往常只有少数些客子从县城运些杂货过来贩卖,再把村子里积累的山货运到县城卖。
道路上,村子的人或多或少都关注着他。
他神态自若的走着,没有过多理会这些目光。
有几个眼尖的老农,认出了他是谁,脸上的表情震惊到失控。
他也注意到了人们那惊诧的样子,但依然镇定自若的走着,没有因为别人的目光而不自在。
裁缝会一门手艺,家里比普通农户较富裕,身体骨也比枯瘦的农民多一些肉。
他看见原来一直待在庙里脏兮兮的乞丐,今天却破天荒的干净多了,还来到这里挑选衣服,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但他做买卖的,和人打交道多,比一般农户机灵一点。
他曾经在庙里祭拜神像时,就见过乞丐。
乞丐被他祭拜神像的声音吵醒后,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睡下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乞丐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
因为那乞丐明亮的眼神不似浑浑噩噩的傻子,平静的神态不似失控的疯子。
但如果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又怎么会天天待在庙里,不洗澡。
不是疯傻又怎么敢偷吃祭品,暴打前来收税的官差。
所以他不能确定这乞丐是不是疯子或者傻子。
裁缝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心里也不慌,于是试探着说:‘‘后生,买布衣是要钱的。’’
他瞥了一眼裁缝,平稳的说:‘‘有,这棉布的衣服多少钱一套?’’
裁缝原本盯着他看,却被他看了一眼就下意识低下头,闪避他明亮的目光。
‘‘以你的身材做出的衣服大概要800铜钱。’’
仅仅看了他一眼,裁缝就知道需要多少布来做衣服。
‘‘多久,做一套衣服要多久?”
‘‘你前面还有两位客人的衣服没做出来,大概半个月后就可以拿了。’’
‘‘有成品吗?’’
‘‘有一套,不过会大一些。’’
“没事。”
裁缝回房间里拿出一套布衣出来说:‘‘这件可以吗?”
这是裁缝打算送给亲戚的一套新衣服,还没送,迟些日子再做一套新衣服送去也行。
他说:‘‘好,除了这件再给我定制一套。’’
于是裁缝拿起木尺,开始给他量身材。在量身材时裁缝问到:‘‘后生贵姓啊?’’
他想了刹那,回答:‘‘我叫光。’’
‘‘光?’’听到这名字,裁缝感到奇怪,念叨了一下。
光自信微笑的说:‘‘这名字好,我取的。世界终将因光而明亮!’’
裁缝觉得光太自信了,甚至是一种狂妄;在苦涩的时代里,光本身太过耀眼,是一种罪过。
但裁缝没有反驳客人,用不太自然的表情说违心话,夸赞光这名字取的好。
光没有因为说耀眼的话就骄傲,没有沉浸在自满中,依旧冷静的观察着世界;他看出了裁缝在说谎,却没有去计较,平静如水。
裁缝看见光没有因为他的恭维而高兴,感觉光还是有些靠谱的。
那句世界终将因光而明亮大概只是他说笑罢了,不是认真的。
量完,裁缝说:‘‘后生,两套衣服布料加手工费一共要一千七百铜钱。’’
光说:‘‘我有一块碎银,现在一两银子能换多少铜钱?’’
裁缝回答:‘‘现在能换二千铜钱,铜钱是越来越不值钱咯!’’
这银子是光捡来的,一直没用。
裁缝拿出秤,称出银子重三两二。
他用剪刀剪出一小块银子,重一两一,还想再剪时;光让他换成五百铜钱,不用剪。
裁缝目送光离开,他心中对这看起来十六七岁的青年有许多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接着光去东边买布鞋、西边理个发、北边逛着走、南边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