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以东，北海，天堂孤岛。
“BF00004身份确认，欢迎您的莅临，奥金莱克副院长。”
经过人脸、指纹、瞳孔三重识别之后，奥金莱克把一张黑色磁卡插进凹槽，优雅的女声立刻从墙上的AI程序里传了出来。
左右看守隔着防弹玻璃点了点头，同时按下按钮，通往审讯室的大门从中间分开，片刻后又快速闭拢，钢铁碰撞的余音在走廊里回荡。
视角切换，黑暗的房间中，两个沉重的呼吸声交叉穿错。没过多久，一束光从正上方打下，落在方桌的正中央，照亮了奥金莱克修剪整齐的络腮胡。
与他四目相对的男人同样蓄着络腮胡，但看起来要邋遢得多，双臂被反捆在椅子上，右手食指上还缠着纱布。
要是楚正凌在这儿大概会叫出声——正是平安夜在教堂绑架他的披风男。
“安格鲁·莫德雷德，苏格兰人，41岁，罪名：危害公共安全。”
奥金莱克把资料卡扔在桌子上，整件事的细枝末节他已经在来的直升机上了解过了，读出来只不过为了施加心理压力，是一种审讯开场白。
不过披风男安格鲁听了表情不仅没有紧张，脸上甚至还透露出了些许自豪。
奥金莱克不以为意，这样的囚徒他见识多了，一开始要有多嚣张有多嚣张，最后个个都宛如烂泥中的牲畜匍匐乞求。
“你该庆幸自己的狗屎枪法，15发子弹没打中一个人，否则军情六处就省得向当局申请引渡了，你会被我们的执行人原地处决。”
安格鲁的脸色陡然变了，奥金莱克表面依旧平静如水，但内心诞生了更多的鄙夷。能被一句话吓倒的罪犯或许压根不需要他亲自赶过来，随便找个专员就能把他的嘴给撬开。
不料，安格鲁突然大声嚷嚷了起来。
“你以为在和谁说话？你面前坐着的是2006年苏格兰詹姆斯杯自选手枪速射冠军！我能在50米外闭着眼点爆你的蛋蛋！”
他看起来情绪激动。“如果不是那把破伞没人能活着离开！你们对那玩意施加了什么魔法？”
三张照片被甩到了安格鲁眼前，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表演。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还是觉得有人会对你的失败过程感兴趣？”
奥金莱克不耐烦地说，他厌倦了应付这种装疯卖傻的把戏。“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和我们合作。”
安格鲁不说话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照片，奥金莱克捻起史都华德神父被刺杀的现场照片，举到他面前。
“如果你还想要出去，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是谁指挥你，或者是‘你们’发动了这些袭击？”
但安格鲁还是没有说话，好像看那些照片看入迷了。
“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见他不愿合作，奥金莱克无所谓地笑了。
“灰烬天堂这几年都没敢有什么动作，这次如此高调的出手，无非是找到所谓……‘灰烬之王’的线索了吧。”
奥金莱克刻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浮，好像那是个不值一提的情报。同时，他也在死死盯着对方的面部，不放过任何一丝的微表情变化，但安格鲁只是眉毛挑了挑，并没有出现一瞬间的惊慌或者震动情绪。
“灰烬天堂的内部早就已经出现了叛乱，不然你觉得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奥金莱克继续步步紧逼。“只要你告诉我，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我就确保你能安全地回归人类社会。”
听到有卧底，安格鲁脸上的神情终于开始了松动，在阴晴间反复变换了几次后，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坦白。”
“那个人，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称他为‘殿下’，他就在……”他持续压低着声音，等男人放低姿态全神贯注倾听的时候，忽然朝后一仰。
“他就在你眼前！本大爷就是炽天者们最畏惧的敌人，灰烬之王‘莫德雷德殿下’！”
说完他状若癫狂地大笑着，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的笑话太过好笑，还是高高在上的审讯人被愚弄的事实让他无比满足。
“很好。”
奥金莱克失去了耐心，也懒得和他过多废话，收拾起桌子上的资料卡和照片。“你放弃了通往自由的道路。”
“自由？你指的是被释放前先在皮下植入微型定位炸弹么？”笑够了的安格鲁喘了几口气，面露讥讽。
“看来你还是调查过的。”
奥金莱克把东西都塞到上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活动了几下关节。
“做出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后果，你把枪口对准那几个孩子的时候……”
灯光突然灭了，在监控探头看不见的黑暗中，一只刚猛无比的拳头砸在了披风男的颧骨上，发出来令人牙酸的脆响。“……就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安格鲁犯了一个和大多数人一样的错误，那就是觉得奥金莱克是个动口不动手的“老派绅士”……他展现出来的外在也是这样，温和、整洁、保养得当，彬彬有礼，散发着陈年葡萄酒一般的魅力。
如果谁有幸与之相处过一段时间，最多也就会把他和海明威那样的“硬汉型作家”归于一类。只有真正与他共事多年的那寥寥几人，才清楚这位副院长的真面目……远比他们想象中要硬核铁血得多。
他在少年时期便在家乡组织过工人罢工，20岁租了条帆船独自一人横渡大西洋，参加过马岛战争，最终以中校军衔从军队退役。
在被后来称为“血色黎明”的事件中他手无寸铁地擒获了11名武装暴徒……而那些人至今仍关押在天堂孤岛上。
就任副院长后他立刻向上提议绞死曾经这些对学生下手的恐怖分子，只是最后被以“仍有情报价值”为理由驳回。
他是硬汉中的硬汉，鹰派中的鹰派，他这样的人对于欺凌弱小者向来是零容忍……所以安格鲁很不幸地撞到了枪口上。
“奥金莱克副院长，‘阿尔弗雷德号’就在附近，船长得知您在此地，希望和您电话里叙叙旧。”传话机响起。
“OK.”奥金莱克回答简短。
灯光打开，安格鲁满嘴是血地歪在椅子上，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奥金莱克走到出口的脚步停了下来，扭过头：
“唤魔师，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天堂孤岛吗……那是因为如果你一直拒绝合作，就会在这里呆到上天堂为止！”
奥金莱克轻蔑地道破了他的身份，随即就转身离开。对他而言情报工作没有进展也没关系，这种杂鱼天堂孤岛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的是时间和方法让他们乖乖开口。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灰烬之王”……预言中最棘手的敌人，他对其完全不了解，就连是否出现都还只是猜测，恐怕除了“她”所在的STC学院内，哪里都不是安全场所。
审讯室的大门轰然合拢，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无边的黑暗中倏然亮起一双金灿灿的眼睛，仿佛毒蛇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