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起初如细雨洒落，细微而遥远。随着声音的逼近，它犹如鼓点般在空气中跳跃，逐渐变得铿锵有力，每一声都像是落在林凡的心头。
终于，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仿佛一首激昂的乐章在最高潮处突然戛然而止，留下一片寂静。
林凡的思维被打断，不由得凝神屏住呼吸，心里的紧张与不安又涌上心头，盯着门的方向。
“哒、哒、哒——”
这次是敲门声，敲了三下，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仿佛林凡的心跳也跟着这三响在搏动，他咽了咽口水，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又该怎么回应。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有等待他的回应，只是在通知一声。敲门声停顿片刻，“吱呀”一声，门便开了。
未知的到来，让林凡的心跳仿佛在此时停滞了一刻。
一袭洁白如雪的大褂在门口显现，随着门的缓缓开启，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眉宇间透着一股清新的英气，手上还拿着一个翻开了的小本子。他淡淡地扫了林凡一眼，随后顺手关上门，迈着步伐走向床边。
“医生？”——林凡心想。
趁他开关门时候中的时间间隙，林凡试图着往门外看，可惜被男子的身形挡住，根本没看到什么。
林凡疑惑，而又有些好奇与紧张地看着他，男子身材高挑，约莫一米八左右，身材在白大褂之下看不出太多虚实，他的额前头发过眉，虽然看得出并没有刻意打理过，但却给人一种随性自然的感觉。鼻梁上架着的一副不太厚的眼镜，为他清秀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学者的气质。
不过男子眼中的深邃却与脸庞上的清秀不相符合。
“长得还挺好看的，不过说实话，还是不及我。”林凡仔细盯着他的脸，胡乱想着。
同时医生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这是医院特有的气息，与他的白大褂相得益彰。医生站在床边，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刻意在与林凡保持一种礼貌的疏离。
“你醒了。”医生开口，声音音色温柔，乍听着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林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隐藏在温柔背后的玩味。
他将别着的笔从胸口白大褂口袋上拿下，沙沙作响，在本上写着什么。
林凡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令他一惊的是，他口里吐出来的声音竟然如割锯般呕哑嘲哳，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似的，说起话来竟有些困难。
“你、是——？”
好难听的声音——林凡暗自苦想。
果然，医生也微微皱眉，好像听不惯这么难为听的声音，他先没搭理林凡，自顾自地埋头于手中的书写，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与林凡的心跳声相映。
林凡张了张嘴，这次他没再说出些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干涩难受，心脏也跳得厉害。之前没开口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开口过后那种感觉就浮现了。
虽然不能说话，可林凡心里不断猜测着眼前的人。
医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抬头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喉咙不舒服，你休息休息，少说几句，待会儿就好了。”
男子又迅速低下眼神。林凡只看到他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态度，一阵无语，甚至想拉他祖宗出来问候那么小小一句。
林凡现在上下身似乎疼痛还在减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嗓子眼又开始干疼得厉害，刚醒的时候还不觉得，察觉到后就觉得疼得愈发烈了，就像被火焰烧热的铁棒，在他的喉咙中肆虐。
“行了。”医生好像记完了要写的东西，把笔给别回去，把本子合起关上，双手搭在背后，终于抬起头看着林凡。
林凡也盯着医生的眼睛，他看不到医生的眼底，莫名感觉自己在与深渊相对视。
这种眼睛，他从未见过。
林凡又想起了自己的失忆，他现在最想问的就是这个。现在他脑子里除了自己的名字，再没装着其他的东西了——为什么自己在这儿？是生病了吗？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凡脑子里过了好多问题，但他都没有问，不是不想，而是嗓子实在疼得老厉害，话说不出。他看着眼前的医生，期盼他能主动说些什么。
“期待你这一次的表现。”医生突然嘴角扯起一个角度，好像还有些羞涩。医生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林凡更犯迷糊，但他似乎并不想在这方面解释太多，直接走到床边将林凡搀扶起。
“走，出去吧，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的。”林凡不解，但还是顺着医生的气力站了起来。
医生的动作虽然看似轻柔但却充满力量，让林凡无法反抗，他只能顺从地跟着走向房门。
“你是——医生？我这是......怎么了。”林凡从嗓子眼挤出这几个字来，艰难，疼痛，但他将痛忍了下去，只是这说出的声音如蚊子振翅般细微，自己不费心思都听不到。说出这几个字，这么大声音，已经是极限了。
但医生却好像是听到了，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言语。
林凡见他不回应，心里无语地又暗暗问候了一句。
林凡跟着他慢步走到门口，医生好似清楚林凡的身体状况，也没有着急，一小步一小步挪着。
到门前，医生将房门打开，林凡看到的只是一条走廊，对面还有一扇紧关着的门，林凡身子还不够靠前，看不到外面走廊左右两边尽头是什么。消毒水味更刺鼻了。
“患者林凡，”医生扶了一下眼镜，没有接着走出去。林凡看向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此刻医生的微笑竟感情更深了，眼里也扫去了些许深邃，多了一份玩意儿——似乎是，欣慰？
林凡心跳又莫名开始加速。
“你的治疗，现在开始——”
医生搀着林凡的手突然放开，顺势往前卸力。
林凡一懵，本来还搭了一点重量在医生手上，这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还没缓过来，林凡又感觉到了一只大手摁上了自己的后背，轻轻一推，重心彻底失衡，林凡就向前倒去。
迷茫，不解。
倒地之前，林凡用尽气力，将身子转过来一点，又瞥见了医生的脸。
他还在微笑。只是，里边的玩味更多了。
“卧靠！”林凡嗓子眼里微微弱弱飘出几个字。他有些想不明白，医生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他不应该是病人吗？难道猜错了？
好像醒来之后，事情的发展一直都不在林凡的预料之内。
来不及多想，即将倒地之时，林凡双眼皮又突然沉重，此刻竟然要睡了过去。闭眼之时，林凡耳边突然又响起来那位医生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意韵，轻声，道:
——“最后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