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晴。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李存义约了牙人到南城看房。
这是一间一进的小宅子,正房三间,一间耳房,四面房子围成一座小院,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鱼鳞覆瓦,地面青石铺就,有一种赏心悦目之美。
看着这座雅致的小院,李存义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他已经想象着住进来的生活了。
有了南城居民的身份,大哥能在附近的店铺找到工作,不用再忍受烟熏火燎打铁,三弟也能去正经的学堂上学。
此处离武馆不远,步行只要十五分钟,自己中午甚至能回来小憩一会。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天气也热了,三兄弟闲来无事可以坐在院子里纳凉,出门不远就是集市,买东西也方便。
街上早晚有衙役巡逻,让人感到安心……
李存义越想越感慨,这么好的房子,只要二百两银子,你敢信?
二十万文当然不便宜,但比照前世的房价,真是没话说!
因为贷款利息高得吓人,这个时代的人花钱极其保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借债,没有首付按揭之类的金融杠杆,因此房价不高。
当然,房子便宜跟人口数量也有关系,供求关系决定。
“能不能再便宜点?”李存义转头对周黑子说道。
房牙这一行水很深,有很多贪心的房牙,除了中介费,还给买卖双方找茬出难题,吃了买家吃卖家,各种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因此有了“白蚂蚁”的恶名。
长庆帮经营牙行,李存义心想好歹是熟人,就算被坑也不至于太过分,就找到周黑子,说想在南城买一座宅子。
周黑子相当的热情,立马带他来看房。
“李家二郎,这可是南城,元德九年的宅子,十年房龄,二百两已经很良心了。房主若不是急着回乡,三百两都未必舍得卖。”
周黑子赔笑着说道。
“嗯……”
李存义有些踌躇,其实他今天只是想看看而已,了解行情,准备等钱攒够了再买。
但见了这座宅子,就挪不动步了,这么好的房子,放在市面上用不了几天就会被人买走。
“二百两可以,但我手上暂时没这么多钱,能否先把房子定下来,延两个月交钱?”
周黑子拍着胸口道:“钱不够好办,附近有好几个钱庄,借钱方便,我们帮跟宝丰隆相熟……”
没等他说完,李存义打断道:“我不借贷。”
周黑子面露难色,“把房子定了,但晚两个月给钱,没这个规矩啊。”
李存义想了想,“价钱可以上浮一点。”
周黑子挠头想了半天,道:“这样吧,先交五十两定金,每个月加十两保费,这房子给你留着,三个月内把剩下的一百五十两补齐。”
“我去跟房东说项,最多能做到这一步。”
李存义知道这十两的保费,大头肯定进了长庆帮的腰包,不过只要不借贷,多出一点也无所谓,泥丸巷的破房子,实在住够了。
“行,就这么办。”
买卖落定,周黑子喜孜孜地出去办事,临走前叮嘱道:“二郎,三个月凑够剩下的一百五十两没问题吧?否则定金就打水漂了。”
“我晓得,周哥放心。”
李存义已经算过,自己在武馆陪练,每天能进账二两多银子,一个月赚大几十两,两个月就能凑齐。
不一会儿,周黑子回来了,从袖口里拿出两份定契文书。
李存义接过两份文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查验无误后,在文书上落印签押。
接下来的手续,就不用他操心了,周黑子自会与房主交涉。
“麻烦周哥帮忙保个密,过些日子我再告诉大哥他们。”
“要给他们一个惊喜?没问题!”
周黑子没口子地答应,不无羡慕道:“你们李家发达了,这房子我老黑连想都不敢想。”
李存义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悦,前世没能买上的房子,这辈子实现了,“我能再呆一会儿吗?”
周黑子会意地笑了,“当然,随便看。”
李存义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缓步走进正堂,家具摆设没一样不喜欢,怎么也看不够。
“买房这么大的事,决定得有点仓促,不过这个决定肯定是没错的……”
此时此刻,邻街的宣威药堂的后厨,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正把几味药材放进一只药碾子,用生铁滚轮在碾盘里磨药。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瘦小,满脸皱纹的灰袍老者。
灰袍老者看起来并不起眼,却是五原城最大的武馆——金刚武馆的馆主高怀苍。
碾药的青年,是高怀苍的儿子高少泽。
“爹,我好歹是少馆主,怎么还要自己磨药?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做就行了。”
高少泽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满脸不情愿地道。
高怀苍皱眉道:“说的什么话?这药方是咱们武馆的立馆之本,怎能假手他人?”
高少泽仍是不服气,“这么多种药,没必要全弄成粉吧?随便挑两味弄碎,跟别的药混在一起,谁能看出哪个是哪个?”
高怀苍见儿子还敢顶嘴,脸色一沉,训斥道:“糊涂!你太小看别人的心机手段了。”
“你可知道,为父每次购买药材,事后都有人去药铺打探买过什么药材?连武馆用过的药渣都经常被人偷走,拿回去研究。”
“我为什么不在武馆制药了?还不是身边的人靠不住!”
“咱们金刚武馆之所以能力压神行武馆和六合武馆,在武馆里首屈一指,这副药方起到的作用很大。他们两家必须拿回元汤和雪玉膏来换我们的生力散。”
高少泽怔了半晌,低下头道:“爹,我知道了。”
高怀苍脸色缓了一缓,语重心长道:“孩子,记住了,天下间练武的人如过江之鲫,武功高强者亦多不胜数,但只有少数人能开武馆。”
“关键就在于习武的药方,生力、恢复、疗伤三者缺一不可,否则武功再高也传不下去。”
“这么说吧,只要手握这副方子,咱们高家子子孙孙都脱不了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