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两年。
俞慕白也从医学院辞职到了市一院工作,每天很忙,治不完的病人,做不完的手术,快忘了那个外语学院的蹭课生,只是偶尔遇到缝合的时候会想到那节荒诞的课。
俞慕白本来就想在医学院好好教书育人的。可沈子归的一句话打动了他。他说:你当初学医不就是为了能治病救人吗?用你的手将生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然后亲眼看着病人开心的康复出院。
所以俞慕白心动了。现在已经是外科最年轻的教授,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提到他都是竖起大拇指。不仅长得帅,还医术了得,就是对高冷得很,眼里只有治病救人。
“苍尔,怎么好久不见没听见你提起医学院的俞老师了?”苍尔的舍友婷婷好奇的问。毕竟曾经老是逃课的学渣这一年来居然变成了专业学霸,还闭口不提她的男神了。
听到医学院,苍尔想起了那块猪皮。
“呵呵、呵呵、就是不想去了,我这不是想好好学习,毕竟我们梦想是成为翻译官嘛”,苍尔尴尬的笑着。
“那你不追你的俞老师了?还是又有新目标了?”婷婷调笑着问,当初苍尔追俞老师可是轰动得很,医学院院长找到了苍尔的导师冯老师语重心长的说“不要让情情爱爱毁了他们医学界的人才”。
“不追了不追了,我现在是有梦想的人,不能沉迷于世俗的情感,阿弥陀佛”。想到猪皮那一幕,苍尔还是尴尬的脚趾扣地。
“走了走了,去上课了。别八卦了。”舍长白薇打断婷婷八卦的心。
苍尔正专心上课呢,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闪烁。因为静音了苍尔没有发现。
下课铃声响起,苍尔伸了伸懒腰,准备打个电话给南星约个饭,毕竟翻译课太累人了,精神高度集中,得吃顿好的补一下。
拿出手机,看到7个未接来电,都是她亲叔叔的。心里“咯噔”一声。家里怕打扰她学习,一般不会在白天打电话给她,除非有紧急情况,苍尔急忙回拨。
打了两次都是冰冷的机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苍尔立马翻出通讯录,打电话给南星。电话响了好久南星才接起来。迷迷糊糊的说“宝贝,怎么了,我才眯一会呢。”
“南星,你赶快打电话给小爸,叫他去我家看看,我家里可能出事了,快点,快点。”苍尔和南星是上下楼,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两家感情特别好,南星的爸爸特别喜欢苍尔,就认苍尔做了干女儿,苍尔就一直叫南星的爸爸小爸。
“你别慌,你别慌,我给我爸打电话叫他下楼看看,你别着急啊。”南星急忙挂了苍尔的电话给爸爸打电话。
苍尔看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南星还没回电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准备再给南星一个电话南星就打电话过来了。
“尔尔,你别慌,听我说啊,李爸出车祸了,正转院到市一院,我爸和你叔叔都在,你别慌啊,咱们一起去医院等着。”南星带着哭腔说。
苍尔听到车祸两个字腿就软了,在白薇的搀扶下才没坐到地上。
“苍尔,你别慌,我陪你一起去。”白薇当然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安抚苍尔道。
两人打车刚到市一院门口南星也到了。看着苍尔哭红的眼睛南星走上前握住了苍尔的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她们心里都清楚,c市的医疗条件也不差,如果不是伤得很严重是不会转到A市市一院的。
三人默默的站在医院门口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苍尔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过。每一分每一秒都让苍尔煎熬的难受。
滴嘟滴嘟滴嘟
终于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由远及近。救护车飞快的穿梭在车流中。
市一院的医生已经接到转院通知,推出来医疗转移床做好接收病人的准备。
呲、、、
刹车响起,一众医生护士立马走到救护车后门,接过担架将病人轻放转移床上急忙推进急诊室。妈妈和叔叔,小爸也紧跟着从救护车上下来。
苍尔虽然一直跟自己说要冷静,但是看到爸爸双眼紧闭,全身是血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掉眼泪。她好像觉得她的世界塌了。从小爸爸就是她的保护神,她从来没见过爸爸如此脆弱的样子。
手术室门外。苍尔留着眼泪揽着妈妈坐在椅子上,南星和白薇只能默默陪伴着。小爸和叔叔焦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从窗子往手术室里看看。
叔叔走过来摸摸苍尔的头,说“司机造事逃逸,已经报案了,警察正在全力搜捕。你要坚持住,你不能倒下,你还有妈妈呢?”
苍尔看着苍老的妈妈,点了点头,“我不会倒下的,我要等着爸爸好起来呢”。
南星的爸爸看着两母女,听到苍尔的话低下了头。苍尔爸爸出车祸第一时间送到他们医院,他是大概了解病情,怕是。。。
看着医生护士从手术室里急急忙忙的进进出出,苍尔想问问里边情况怎么样了?可又不敢问。
南星看出了苍尔的担忧,急忙抓住一个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医生、医生、里边情况怎么样了?”
“家属请不要担心,我们正在全力抢救。”护士温柔的安抚着。
走廊死一般的安静,只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手术室门开了,出来一个医生,他身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看到有医生出来,苍尔起身迎上去,一众人也围住医生。
“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苍尔颤抖着声音问。
医生取下口罩,高挺的鼻梁,平静无波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这曾经是苍尔最痴迷的样子。
“俞老师!”南星惊讶的喊。
俞慕白。只回了一个“嗯”。刚才他在门口就认出来苍尔了,只是状况紧急,没摘下口罩。
“病人肋骨骨折,胸腔有大量积液,心包有5厘米长的口子,现在怀疑心脏右室也有伤口。需要打开胸腔找到伤口,需要家属签手术同意书以及。。。病危通知书。”俞慕白看着眼前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苍尔说道。
“我签,我签。”苍尔急忙说。
俞慕白拿来一沓纸,边跟苍尔简述上边的内容边把笔递给苍尔。苍尔颤抖着手签着字,她已经听不清俞慕白再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救爸爸救爸爸。
俞慕白看着苍尔颤抖的手歪歪扭扭的写着自己名字,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全力的,已经联合了心外心内的专家会诊,他们会参与手术。”
听到俞慕白的话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苍尔签完了字,俞慕白拿着就会手术室。准备关上门的瞬间苍尔略大声的说“俞老师,谢谢你。”俞慕白朝安抚的笑了笑就关上了门。
不一会就有几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进了手术室。应该是俞慕白说的专家吧。
看着他们进去,南星握着苍尔的手,说“不用担心了,俞老师技术高超,刚刚进去的一个医生也是专家级的人物,我们安心等着就行。”作为学医的南星,本市的专家还是知道几个的,毕竟南星的梦想就是成为他们一样的人。
等了一夜,南星和妈妈睁着眼睛等了一夜,白薇和南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小爸和叔叔去吸烟区抽烟了。
天逐渐亮了,苍尔看着刺眼的太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天亮了、天亮了。
“尔尔,他早上去上班还好好的,出门的时候还说要给我带螃蟹,我都想好了你爸不喜欢香辣蟹,所以螃蟹我要做成清蒸的。没想到再见他就成了这个样子。”妈妈眼神空洞的说着,眼睛仿佛在看着手术室的门,又好像没看。
“没事的,会没事的”苍尔说这话不知道是在说给妈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早上十点。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苍尔和妈妈马上站起来。
俞慕白首先走了出来。取下口罩,疲惫但是微笑的对苍尔说“手术很顺利。病人能醒过来就可以度过危险期了。”
苍尔听到手术很顺利就瘫坐在地上了。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是高兴的眼泪。
爸爸被送到重症监护室,还在昏迷中。
小爸和这个医院的朋友打了招呼,允许一名家属穿戴防护服陪护。叔叔和小爸带着妈妈到酒店休息了,苍尔留下来陪护。
“爸爸,赶快醒过来吧,你吓死我了。等你醒过来要给我买螃蟹吃啊,你倒好,趁我不在偷偷和妈妈吃螃蟹。我跟你说,我们学校食堂饭可难吃了,有次我还在里边吃到过一只苍蝇,那次还把我恶心吐了呢。不过现在好多了,虽然还是能吃到苍蝇,但是我还能淡定的把苍蝇拨一边继续吃。”苍尔拉着爸爸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我跟你说啊,你的主刀医生,记得吗?就是去年我跟你说的我追的那个医学院的老师,没想到他居然到这里当医生了,看来南星的收集情报的能力不足,居然没跟我说这个。还有个事我怕丢脸没跟你说。。。”苍尔絮絮叨叨的讲了关于俞慕白的许多事,包括她跑到他上课的教室外偷看他,包括她跑他办公室把其他女生送他的情书偷走,包括她努力学习拿到奖学金都是因为他,许多许多。
“你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俞慕白走进了对着一脸疲惫苍尔说。其实他进来好一会了,不忍心打扰苍尔就一直没说话。他听着苍尔提到自己,终于解开了许多疑惑,他放在抽屉里不翼而飞的情书,他上课外边时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个时候她还是不知者无畏的样子,经过这两天的折腾,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他还挺欣赏她的,遇到这么大的事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很镇定,但仅限于欣赏而已。
“俞老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苍尔看到他站起来说。
“不用客气,医生本职。你父亲我会关注的,你可以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气。你的叔叔在外边等你。”俞慕白脸朝着门外示意苍尔。
苍尔看到叔叔朝她招手,说了句“麻烦俞老师了”就大步走向门外。
打开门,脱下防护服。叔叔就高兴的拉着她的手说“肇事者找到了,人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听到这个消息苍尔说不上高兴,她站在只想爸爸赶快醒过来,至于肇事者,等爸爸醒过来再去处理。
叔叔看她的表情叹了口气就说“这些我来处理,你安心陪着你爸,希望他早点醒过来。我给你带了烧麦,你妈妈借酒店的厨房做的,你多少吃点,让你妈妈放心“.说着递过来一个餐盒。苍尔隔着包装就能闻见香味。
刚坐上椅子准备打开餐盒,重症监护室里就传来了“滴。。。”的刺耳的声音。
苍尔无意识的站起来,放膝盖上的餐盒掉在地上,里边软糯的烧麦也滚落一地。
那是。。。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
这个声音意味着。。。心跳停了。。。
苍尔呆滞的看着一群医生蜂拥进去,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听着叔叔在打电话叫妈妈赶紧过来,听见妈妈的嚎哭,听见在里边大声喊着“除颤。。。”“肾上腺素、、、”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的苍尔头疼。
不是说手术很顺利吗?
不是说醒过来就没事了吗?
怎么会心跳停了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
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赶来的妈妈跟她一起站在门口望着里边。妈妈口中一直祈祷着,那句话说的真对,医院比教堂倾听了更多的祈祷。她不信这些,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真的有神明,能听见她的祷告,让她的爸爸平平安安。
俞慕白出来了,望着门口的母女两,深深的鞠了一躬,“节哀顺变。”
苍尔看着他的唇,这么好看的唇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听说嘴唇薄的人薄情,说的挺对。
她不想节哀,她不想顺便,她只想要爸爸,只要爸爸。
俞慕白还在说着什么,她只听见什么低心排综合征,她不懂这么专业的词语,苍尔怎么觉得天花板在旋转呢?连眼前说话的俞慕白也在旋转,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俞慕白看着眼前慢慢倒下去的人儿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苍尔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她望着吊瓶中冰冷的药水一点一点注入血管,她突然觉得好疼啊。留置针而已,怎么会这么疼,疼的她想掉眼泪。
她伸手就要把留置针拔出来,被旁边陪护的南星阻止了。她看着南星说“我的手好疼,真的好疼。帮我拔了吧,我真的好疼。”
南星看到苍尔这样真的吓到了。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显示屏按钮。
“俞老师,苍尔不对劲,赶快过来”
俞慕白跑了过来。
苍尔看到俞慕白,坐了起来,对着他说“俞老师,我手疼,我想拔了它,我真的好疼。”苍尔眼神空洞的看着他。
“好好好,我们不打了,我帮你拔了它。”俞慕白轻声安抚。说着帮苍尔把留置针拔了下来。
“还是疼,俞老师,还是好疼啊”苍尔左手用力的握着拔了留置针的右手手腕。
“俞老师,尔尔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疼呢?”南星焦急的问。
俞慕白没有说话,坐在苍尔旁边,一只手搂着苍尔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苍尔逐渐平静了下来。望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尔尔,还疼吗?”南星问。
“你要坚强啊,叔叔还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你不能倒下,还有阿姨,阿姨正在等着你呢,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要是想哭就哭一场,不要憋着。”南星边说边掉眼泪。
听着南星的话,苍尔还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两天没休息,苍尔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俞慕白将她轻轻放下,盖好被子便走了出来。
轻轻关上了门,站在门口。俞慕白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他从医两年第一个死亡的病人,他很愧疚的,没能救回一个病人,对苍尔的父亲愧疚、对苍尔的母亲愧疚、看到苍尔这样更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