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飕飕刮过,街角的零星枯叶在灯火下无头无尾地飘飞翻滚,擦过上官班主的鞋边,激得他一个哆嗦,情难自控便是两三个喷嚏噗噗而出。
“小老儿失礼了。”上官班主连忙尴尬地掏出一方浅灰色描有几缕绣纹的手绢擦了擦嘴。
夜里凉,念及他这身老骨头,温明朗就不再多言其他,最后问了问可有对《十里红妆》感兴趣的人否,老班主又是呵呵一笑:“除了大人您,却无旁人。”
临别时他见上官班主眼角有过一抹迟疑之色,心知他必是有所隐瞒,但今儿日子特殊,也就没有过多地为难他。
天破晓时,简单睡了两个半时辰的温大公子就快马加鞭来到了吏部,年节之际吏部尚书、侍郎等要人皆不会在此,但各房均留有主户当值,此番前来,他断然不会太过招摇,避开视线繁杂的人群,栓好马后,从衙门旁侧的一道耳门悄咪咪溜了进去。
初一这日,府中来了数位远客,有老太太的远房后辈、有柳氏的亲朋好友,还有段氏的几个亲戚,皆提着大包小包的瓜果礼品登门造访,前院中厅及后院满满的都是客,府中女眷不多,应付得甚是困难。
二姑娘临出阁了,近来埋头忙于婚礼之事,极少有闲暇顾及其他,四姑娘尚幼,且未及笄,这样人多嘈杂的场面不宜露头,在西厢闲坐了片刻,便踱去了温明言的福安楼。
她到福安楼的时候,柳氏重金请来的绣娘正在为那件冗长的喜袍描最后一层绣线,袖口处的牡丹玲珑而又生艳,瓣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似有淡淡的花香从中溢出,与褶裙外的火红布面之上的祥云丝鹊交相辉映。
妆桌上的红玛瑙镂花长钗与那冠金翎凤冠格外惹眼,从百花折叶窗的缝隙透来的日光分外和煦,暖洋洋地在那堆金银珠宝上铺开,光芒四射。温明姝下意识地挪开了被刺得生疼的双目。
海棠见四姑娘来了,有模有样地开始招待,温明言听得外头有动静,迈开莲步从内堂走出,拨开玄关处的纱幔,宛若水中芙蓉的面颊上笑意盈盈:“小妹,多日不曾到福安楼了,随意便是!”当即又吩咐房内丫头摆了些果品出来与她食用。
温明姝淡淡道:“小妹身子骨不争气,二姐都要出嫁了,我却半点忙都没帮上,着实歉疚。今日整好闲着,便过来瞧瞧,若有什么可搭手的,二姐尽管使唤就是。”
“使唤谁也不能使唤咱家的四姑娘啊!”温明言嗔怪似的横了她一眼,而后拉过她的手往暖桌旁走去,将平日里自己用的软枕塞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