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她不捕鸟捉蝴蝶了,因为寻朔不喜欢。
接着是她开始学着关心人了,当然,只对寻朔。
吃饭的时候,桌上一共五个肉包子,她就跟小狗护食似的一盘子全拉到自己身边。
从月吃完一个,林笑就举起一个,“还吃吗?再吃一个!”这种莫名觉得自己长大了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沾沾自喜。
别人要吃时,她却夸张地翻个白眼,“吃什么吃!长得好看的人先吃!”
林笑一闲下来就浑身不舒服。
第一次带着寻朔作恶,是有一天儿路过王麻子家仓库后面,林笑听得仓库里传来女人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矫揉造作。
林笑扭头对着一脸懵懂的寻朔邪魅一笑,拉着寻朔说,“我跑你就跟着跑。”
然后两个小屁孩儿蹑手蹑脚走到仓库门口。
只见王麻子那白花花的大屁股一起一伏。
林笑拉着寻朔就正大光明地看。
寻朔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满脸通红。
忽然林笑粗着嗓子“嘿!”了一声,吓得王麻子急忙提上裤子。
林笑朝他做个鬼脸拉着寻朔就跑。
其实寻朔开始时内心是抗拒的,可是后来居然开始与混世小魔王同流合污起来。
原先偷桃的,摧花的,画王八的只有一个,现在一下变成了俩。
这更加坚定了各家不让自己孩子和林笑一起玩地决心。
林笑这辈子最疼的人可能就数寻朔了。
中秋那夜,团圆佳节,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浮云皆清,月如明镜。
林笑自己还没吃月饼,一见寻朔不见了,抓起两个月饼就翻天覆地上天入地寻找寻朔,充分发挥了自己从小锻炼的爬高上低的本领,终于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如释重负。
寻朔就躺在屋顶,青丝散落,白衣凉薄,他盯着天上的如盘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面无表情,睫毛微微遮住了眼睛,除了风以外,全世界都是静止的。
他没有发现她,一动不动。
林笑纵是再大大咧咧,对寻朔的心情却一直觉一个准。
她知道寻朔一定是不开心了。
她不知该怎么做,走过来在寻朔旁边坐下,寻朔还是毫无反应。
他在看月亮吗?她抬头看天空,月亮一直是那个样子,圆圆的,远远的,没有丝毫变化。
“娘……娘子啊……”林笑知道他心里难过,摸到他的手,握住,明明是夏日却没有丝毫温度,“我给你带了月饼……”
寻朔坐起来,抽出自己的手,接过林笑手中的月饼,拿在手里端详。
他低着头,嘴抿着,一言不发。
林笑只看到他的嘴角提起来,道他笑了,于是也开心起来,“你喜欢豆沙味儿还是芝麻味儿?这里还有一个……”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把月饼捏碎成了粉末,随着风撒在屋檐下。
然后抬眼,眼中光如同打碎的月亮,依旧是那样满面笑容。
明明他的笑容她早已看过一百次,这次却让她觉得陌生。
她想,他是思念家人了吧。于是她伸手拥住寻朔,让他的下巴搭在自己肩上,轻抚他的脊背,“想哭就哭吧,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哭吧。”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声音细细的,他闭起双眼。
“寻朔,我真的好感谢你父亲母亲,生下来一个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你。可能是生下你,他们就功德圆满了,所以要我来代替他们继续照顾你。”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再无生离,即便是死别,你不许,我都不死。”
寻朔按住她的后颈,又盯着她的杏核般的圆眼睛,掠过她淡淡的眉,小巧玲珑的鼻子,软软肉肉的脸颊,不笑也像是在微笑的嘴……然后轻轻放手。
当日林笑不理解寻朔眼中那种陌生的神情,无论他什么样子她都只有满心喜欢。寻朔要说太阳从西方升起,她也会郑重地点点头,一脸痴汉样地跟着说,“对!从东方落下!”
就算是她时常惹得庄内人很无奈,有时也暴跳如雷,可人人都疼她,喜欢她这也是真的。
所以她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她。
林笑生辰那日,本来和爹爹一起的时间林笑分给了寻朔一半,两人出门游玩了一下午,戴月夜归。蛐蛐在路旁喋喋不休地鸣叫,此起彼伏。
一向冷清的寻朔竟然给了林笑一个惊喜。
他牵着林笑的手移步自己房间,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画卷,缓缓打开,林笑一看,里面的人竟然是她自己,此画画的是寻朔初次来山庄时,她放飞蝴蝶的场景,她的神情栩栩如生,满池荷花,亭台小筑,只是那动作唯独缺了一只蝴蝶,显得有些突兀。
竹深树密虫鸣,屋门微掩,时有清风。寻朔用一旁的毛笔蘸上汁,递给林笑,林笑呆呆地接过,本想硬着头皮画,又生怕毁了这幅画,左看右看也不知从何落笔,正要放弃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轻轻贴着她,眸子专注地看着画纸,她浑身一抖,差点把笔掉在画上。
在他的勾勒下,寥寥几笔,一只刚刚起飞的蝴蝶跃然纸上。
他轻轻拾起画,细细端详。
北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林笑盯着他披肩的乌发,烛火下细细的睫毛,容量不多的脑子里不断回放这一句词。
他轻轻吹干墨汁,让林笑看。
但她的内心波涛汹涌,根本什么也看不进去。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趴在画上也不知看什么,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嗯,不错不错。”
寻朔将画卷起来双手呈给她,她问,“这是给我的?”
寻朔点点头,搂住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她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略苦,像是混合着旧迹斑斑的书卷和墨汁的气息,又很像刚下过雨,潮湿的泥土与植物根茎的味道,凉凉的进入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