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中盛开了一朵小小的血色的花。
那只手依旧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柔似情人耳边的呢喃。
在这冰天雪地中,她四肢百骸仿佛都冻住了,冷风狠狠灌入她的骨髓里。
林笑一直觉得钱财,荣誉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近几月以来脱离了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她都能坦然面对。
可是她已经不纯洁了,就在这漫天的纯白里。
她以为自己会死,可这世上她留恋的事还很多,比如爹爹,比如寻朔,还有太多好吃的她还没吃过,她全身肿痛了几天,最终还是拖拉着留了后遗症的身子活了下来。
窗外院墙内柳树已经抽了新枝,发了嫩芽,上面筑了个鸟窝,几只小鸟整天飞来飞去。
她被冷落已久的小时的玩伴余霓生来这里待了两天,由于她对男人有了抵触情绪,不怎么说话,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于是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陪她。
第二天临走前,他在她桌上放了一只木雕的手镯,还有一朵新开的海棠花,想摸摸她的头,又停下手,不舍道,“笑儿,父亲送我去千重境修习,一去要三年,照顾好自己。”
林笑没有去拿,微笑着看着他点点头,“你也是。”
其实林笑很舍不得他,只是实在不想想起那日雪地里的情景。
春雨如针,细细密密,一下就是十来天。
林笑的关节一直隐隐作痛,原本她以为自己强壮得像头牛,还常常向霓生炫耀,却不知自己也可以这般脆弱,裹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
夜里,林笑的阁楼里幽暗的烛火摇曳,她听着窗外的雨声,痛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忽听得窗户打开,一人飞身而入,窗外的潮气立刻涌了进来。
她急忙睁眼,正要呼救,已经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那只手颤抖着,似冰一般凉,冷得她一个激灵。
眼前的人双目通红,脸色煞白,周身散发着寒意,却意外发现竟然是,“娘……娘子……”她瞪大眼睛,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
寻朔听到她的声音,动作一怔,手有一丝松动,站起来退后几步,慌忙逃离。
林笑缓了一阵,抬起手捂着脖子看向窗外,天上黑漆漆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床上被寻朔沾湿了,林笑平躺着,盯着床幔,呆了许久,还是缓缓起身决定去看看寻朔出了什么事。
走在漆黑的桥廊,一路上只听得细雨打在伞上的延绵的声音,路程虽不长,可寒凉的夜雨的膝盖让她疼痛愈加厉害。
终于到了。
推开门,她将伞轻轻收起来,
“娘子?”她轻声问。
屋内一片静谧,无人回答她。
她扶着墙拐过一个墙角,只见桌椅横斜,杯盘狼藉,遍地瓷渣,寻朔一身白衣蜷缩在其中,一动不动。
“娘子!”她扑过去,叫他不醒。只得咬着牙,强忍住关节的疼痛,将他扶在床上。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皮肤冷如冰块,浑身颤抖,眉头紧蹙,紧咬着嘴唇,血不断地流下来,呼出的气竟然可以看到白雾。
林笑苦笑着,伸手替他将额头上被冷汗黏住的发拨开,徒手擦去他嘴角的鲜血,“娘子啊,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然后她解开衣带,赤身抱住了他。
第二日,寻朔醒来,嘴唇上的血已经在脸上,头发上结成了痂,忆起昨夜的痛苦,他只觉得心有余悸。
去看望林笑时,林笑正坐在床上怀抱着小猫在逗它玩,见他来,便停下来,“娘子,你的嘴?怎么……”
寻朔早就想好怎么应对,“昨日不小心磕碰了,无碍。”
林笑点点头,又好像忽然想起来,指着桌上的一个小瓶子,“那是清风玉露膏,涂上可不留伤疤。”
寻朔在她床边坐下,轻声问,“身子好些了吗?”
林笑把玩着手腕上霓生留下的木镯,她瘦了,脸上的婴儿肥全没了,嘴唇泛白,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却不看他,“好些了,就是每逢阴雨天这关节就一直痛,没办法,”气氛有些沉闷,林笑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抬眼对他灿烂一笑,“待天晴了,我们去放纸鸢。”
“好,”寻朔极少凝视她的脸,竟然第一次觉得她的笑看不透。
没过几日,寻朔也送了她一只木镯,从此霓生那只就被她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