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旻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记忆使祝归零眼前的景象变得黯淡朦胧。
她也曾有恋慕的明月。
她其实说了谎，她并未从来不弃正义。
遥远的记忆里，祁坍一点点地擦干净她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救你可把我逃亡的钱全归零了，那我以后叫你归零好不好。”
“......”
眼见祝归零怔愣的模样，消旻慨叹。
“祁坍前世本是富贵公子，只是受家族连累被诬害。逃亡路上还不忘顺带着救了你。可你呢？为了自己活命却把他反手就卖了。”
消旻一脸难评：“可就算这样他死前都没怪你，还把身上的钱财都留给了你。要不是他留下的钱财，当时不过小乞儿的你又怎能有机会建起镇灵宗呢？”
消旻瞟了一眼没吭声的祝归零继续循循善诱。
“欸，你说多好的人，多可惜呐！与其后悔不如行动，祁坍现下是我们冥界的重点观察对象，他这世的命运或许又是惨死，祝归零你不如——”
“我没后悔。”
祝归零平静地打断消旻。
“若他不死，我就会死。”
消旻这下真的傻了，这跟他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耳边是祝归零的否认，可她的命薄里却浮现出她前世抱着祁坍尸体撕心裂肺的恸哭场景——
悲怆之极，她后来的人生再没有那样的失控模样。
“其实重活一世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有我的镇灵宗是否真如浮槎所说的那样没有变化。至于祁坍——”
祝归零的声音不自知的有些发颤：“虽不是后悔，可实为我憾。你说吧，怎么救他？他——为何又会惨死。”
死丫头嘴真硬，还说什么不后悔。
消旻闻言心中重石落地，询问的目光朝冥君望去。
冥君纠结片刻似是默认了消旻的办法，向祝归零解释道：
“万千生灵中，总有命魂自带仙灵慧根，获无穷福运庇佑恩赐。但在万里挑一的福运来临之前，却需要几世的苦难来中和。自混沌开始，第一个有这仙灵慧根的人名唤迟皆晏，却因不堪前几世的苦痛而堕成邪灵，本该拥有的无尽福泽却换成无数条血债，现下已经囚于断魂山上受刺骨之刑。”
祝归零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山上所见之人。
身旁的消旻也恰当好处的提醒：“就是比厉鬼恐怖上千万倍的那位。”
“那本具备仙灵的迟皆晏，本以为给人界带去无限福泽，未曾想反倒给冥界带回几千条恶魂。”
冥君一脸复杂：“而祁坍，就是继他之后第二位有仙灵慧根之人。上一世他的枉死如你所见，若这样的命格再重复几次，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迟皆晏！”
祝归零有些迟疑地开口：
“祁坍，他现在在哪里？”
“他上世早亡，早已入轮回。”
不知怎得鼻尖有些酸涩，祝归零接着问了下去：
“那他这世又是何命格？”
“具体禳解禁书未阐明，只知他恶灵缠身，众叛亲离，成为迟皆晏的剑下亡魂。”
“迟皆晏不是已经囚于断魂山上，为何祁坍此世还会死于他的剑下？”
“身死未必魂灭，他的仙灵慧根本该为他积累几世福泽，可堕魔后却将其转为更可怕的力量。他的轮回并未终止，只得暂时封印他的力量——这也是必须要救祁坍的原因之一。同是仙灵慧根，若他与迟皆晏走上不同的道路，或有抗衡之法。想必这也是迟皆晏下世要杀祁坍的缘由。”
“那我若要救他，该怎么做。”
“只知大概命格，具体只能见机行事。迟皆晏这份变数无可奈何，恶灵倒是有解救之法。”
冥君掌上倏尔飘起一对浓郁的红焰，那色彩很快散成无限流动的星子，朝祝归零的身边飘去。
“此物是栖梧之眼，一阳一阴。可让你的双眼在人间昼夜分别看见魂灵。有了此物，祁坍的第一劫或许可解，只是——”
“只是什么？”
消旻神秘兮兮地碰了碰祝归零的手肘：“你想啊，若你以凡人之躯，有一双看清魂灵的眼睛，或许晚上会害怕的睡不着觉哦。”
祝归零冷哼：“看到你这样的确实睡不着。”
冥君并不理会消旻的受伤的神情，接过话头：
“消旻说的没错，你可当真想好了吗。”
她点头的那一瞬，栖梧之眼所化成的星子如雾气般流入祝归零的眼睛。
待她再次睁眼时，只觉眼前一阵清明。
这栖梧之眼似乎经历了许多轮回，此刻却不得不寄托于她的双目中，一阵悲哀的情感随着她睁眼时袭来。
“恭喜你多了两个心眼子。”
消旻长叹一声，几乎是如释重负。
“眼下冥界急迫之事有了解决之道，祝归零重返人界之事也有了法子，我也不至于悔恨终身了！”
冥君只觉得消旻这喜不自胜的痴样简直丢尽了冥界的脸。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查个合适的身份让她赶紧入轮回道！”
消旻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匆忙行了礼就拉着云隅往殿外走。
只是消旻在出大殿的路上就开始纠结。
“祁坍这世身份禳解禁书也没说明，给你安排个什么样的身份比较好接近祁坍又不容易被九霄老怪针对呢？”
祝归零冷不丁地开口：“九霄老怪是谁？”
“迟皆宴啊。”
消旻说完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四周。
“这可不是我起的名啊，断魂山下不知道哪位冤魂恶鬼给他起的。”
九霄老怪，真难听的名字。
“先不说这个了，你先去殿外等会我。我先去查查哪个轮回道方位风水好些，这投胎也是门大学问！”
“.......”
祝归零先一步从大殿出来，她合上眼睛，面白如纸，隐约跳动着眼皮似乎是纸窗内颤动的烛火。
自殿中听到祁坍的名字，她的情绪就开始不太对劲。
再次睁眼时，一滴泪竟是重重地滚下。
她很想他，多少个夜里的辗转反侧，她疼的厉害。
可当下竟然有了再重逢的机会。
若是他没了前世那些记忆，是不是意味着能自己能以新的身份再次和他重新相识。
一道熟悉的炽热视线打断了她此刻的心乱如麻。
那双视线传来的方向是破魂山——迟皆晏在那里。
方才大殿中的对话，祝归零已经知道他就是下世要害死祁坍的人。
消旻不知为何久久未曾出来。
祝归零略微思量后，朝着断魂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