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女友的再次相见,好像没有宋名扬想象的那么尴尬。
“宋名扬同学,这是你加的煎蛋。等会的模拟考,你决定要去考了吗?”
“是的,宁鹤立同学。”
“那就祝你考试成绩良好。”
“你也是。”
宁鹤立非常得体地给宋名扬上菜,双方交流都比较克制,并没有太多狗血的剧情。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宁鹤子,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过来洗碗!要是这些碗洗不完,今天下午就不准请假了啊!”
后厨,一个带着厨师帽的大娘叉着腰喊,声音尖细,让人一听就觉得非常刻薄。
“来了!”
宁鹤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就回去了。
宋名扬用筷子夹起那个煎蛋,几口下去,腹中慢慢的就有了满足感。
他走到前台去买单,这里有一个窗户,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后厨。
那个宁鹤立同学,腰弯的足足有八十度,一只手拿着抹布,一只手在过盘子,效率非常高。
这个年代的留学生,大抵是真的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
能送子女出来留学的家庭大多都是非富即贵。但是无论家庭条件在中国有多好多高,只要留学生来到日本,巨大的落差感会将他整个包围。
无论家庭在当地经济条件有多好,父母当了多大的官,一来到日本就会变成贫民阶级。
大部分的留学生家庭都只能为留学生提供来往日本的机票和前两三个月安置的费用。之后的费用就只能由留学生自己去挣了。
这并不是说这些家长们的觉悟有多高,而是哪怕是再溺爱自己的孩子也基本上无法承担后续的费用。
日本和中国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有着巨大的经济差距。
那时候的日本刚刚经历经济泡沫时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然是整个世界经济排在最前列的国家之一。
而当时,93年正好是我们的经济开始腾飞的开端。那是一个大部分工人工资还在两位数徘徊的年代。
而在大洋彼岸的日本东京,留学生每个月的基本生活费用是8万日元。按照当时的汇率计算,大概折合7000元人民币。
这可是90年代的7000啊,当时有个说法叫万元户,就是你的存款能达到一万元。90年代的万元户含金量已经降低了不少。
但一万元也足够你在郊区买下几百平的宅基地,修上一栋三层的洋楼,满足一个小家族的住宿了。
而留学生一个月就要花掉一个万元户的全部身家,这真是...
下午五点,终于结束了模拟考试,宋名扬坐在语言学校的办公位上,他在等着马涛交卷。
他提前了半个多小时交卷,也实在是改无可改了。
两世关于日语的记忆混合,再加上这段时间全身贯注的学习,让他真是胸有成竹。
他现在已经决定,接下来的功夫要更多的花在其他的科目上,目标是日本排行前五的大学。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彩色的海克斯,他也该付出足够多的努力。
这时候,他注意到,就在考场教室外面,一个头发扎着马尾的女生,扛着个很大的摄像机,正对着考场内拍摄。
是电视台吗?还是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那个女生拍了一会考场,不一会又走到他这边来了。
“你好,同学,我正在拍摄一部关于中国人在日本生活的纪录片,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受我简单的采访。”
“可以。”
“您的名字是?”
“宋名扬。”
“我是来自东京学艺大学的张丽玲,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宋名扬有点惊讶,东京学艺大学是日本的老牌师范类名校,面对留学生收分相当高。这位张丽玲同学能够考上是真的很有实力了。
和她聊了一会,宋名扬才发现她的问题基本上是环绕着宁鹤立展开的。宋名扬觉得疑惑,于是向她询问。
“宁鹤立同学是我们纪录片的主角之一,她的家庭非常特殊,非常有拍摄记录的价值。”
在宋名扬的印象中,宁鹤立经常是一副比较清冷的模样,一心为了考上日本大学,对其他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
和宋名扬交往的六个月时间,两个人都需要打工,少的可怜的约会基本上都在图书馆或者是语言学校的自习室。
两个人说是恋爱关系,但也只是牵牵手,连接吻都没有过。
这样的宁同学,竟然也会答应这种一看就会影响学习的事情吗?
这个叫张丽玲的女生颜值也相当高,扎着马尾相当精神,是那种英气十足的风格。
她好像看出了宋名扬的疑惑,解释道:“宁鹤立的父亲在两年前也接受过我的采访,也是我这个系列纪录片第一个拍摄成型的单集主角。
这段片子已经拍摄完成了,今天我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带着制作完成的片子,让宁鹤立同学先看看。”
关于宁鹤立同学父亲的故事,宋名扬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
毕竟都分手了,顶多算得上个普通同学,更多时候更像陌路人。
他正准备拒绝,却听到背后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宋名扬,我父亲的故事希望你也能看看。分手是我主动提出的,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我们的处境毕竟不同,父亲对我付出了太多,我没有办法停步不前,请你原谅!
这段时间,我知道你也很迷茫,或许也有找不到前进方向的时候,看了我父亲的故事,我觉得还是能给你一些感触。”
宋名扬到底还是同意了,跟着张丽玲导演还有宁鹤立前往语言学校的放映室。
这会其他同学都还在考试,提前交卷的就他们两个。
今天也不需要用投影仪来上课,语言学校的老师非常果断的就答应借给他们放映室。
“咔咔咔。”
录像带开始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泛黄的老式胶卷相机拍出来的影像在白色幕布上慢慢显现。
街道车水马龙,英文打出的广告在高楼间林立。高鼻梁、金发、黑发、黑皮肤、白皮肤的各种人行走在波士顿的街头。
配着张丽玲自录的旁白音,语气沉重:“当我们最后一次接到老宁从美国发回的消息时,他已经决定放弃治疗。
53岁的老宁经历半生在国外的奋斗后,身体出现了巨大问题,最后被诊断为胃癌晚期。
我们迅速赶到老宁所在的波士顿市,但很可惜还是没能留住他。
据波士顿警方称,就在我们赶到的两天前的夜里,有一名华人男性从查尔斯河桥上一跃而下,目前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老宁的遗体已经被波士顿政府义务火化,没有留下骨灰。但警方在老宁的居所找到了一封信,托我们转交给老宁的女儿宁鹤立。
征求老宁女儿的同意,我们得以展示信件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