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谁的墓?”徐允知发出一声诘问,嗓音随后却无端喑哑了下去。
魏沭阳听到问话,却没有力气起来回答他。
他真的快死了。
都要死了还不忘记折磨他。
还没等他张口来一句就被人揪着脖颈起来问话。
“我问你,这到底是谁的墓?”徐允知收起了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脸上的神色无疑是冰冷的,阴沉沉的眼底看不见一丝光亮,仿佛这具身体里忽然被涌进来一个陌生的存在。
魏沭阳被锁着喉,张开手胡乱挣扎着,喘着粗气说不知道。
他说的是事实,对于那桩陈年往事他知道的不多,他仅仅知道的也都是从他的师傅,以及师傅的师傅处口口相传留下来的,要他们拿性命相托的责任。
徐允知压下心底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冷酷地睇了他一眼,忽地将五指一收,暂且留了那人一命:“你哪位祖宗呢?怎么还不来救你?”
魏沭阳缓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靠着石壁缓一缓气:“年轻人,我劝你不要太狂妄,要知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话音方落便听到一声凉薄的嗤笑声,魏沭阳瞧他那张不以为然的嘴脸,摇摇头也不搭理,检查了下自己身上伤势,简单地处理了下,免得还没等到祖宗出面给他公道自己便先失血而亡了。
没得到答案,徐允知倒也不慌不忙。
在世人眼中,沭阳真人这个大忽悠是已经得道成仙了,而自己姚七月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弟子,就算忽然不见,也不会有人去寻。
时间很多,他也有足够的耐性,好好探寻这里面的秘密。
只是,他不曾想过,魏沭阳的耐性可就没他那么多了。
被困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第几天了,没吃没喝,魏沭阳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早就饥饿难耐,熬得两眼发黑。
加之身上的伤没能得到治疗,他出气多进气少,想来彻底撒手人寰也就这两天。
将地上瘫软的老头翻了个身,便露出一双衰竭无光的眼,半青半紫的脸,半冷半硬的身体,跟尸体也没什么两样了。
徐允知屈膝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突然一笑,抱着手笑望着他:“怎么还不见你祖宗出来救你?”
他耐得住性子,没曾想背后的人也耐得住。
竟是真的半点都没考虑过这老头子。
魏沭阳感觉自己走在生命即终的最后一刻,他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天幕,幕后是晃眼的白光,几乎要占据他全部眼眶,夺走他所有感知。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魏沭阳感觉心中有无尽的冤屈想诉说了。
“你,你帮……我……给……祖宗……托……句话。”
这个时候还想着她,她不都没来救你?
徐允知白他一眼,却也没狠心继续折磨一个将死之人。
阖眼盘膝静坐,养精蓄锐。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金刚之躯,人食五谷杂粮,如今断水断食,又遍寻不到出路,他也会饿,也会力气耗竭。
或许,他将会步这老道后尘,成为这墓室里的一具白骨。
如若那样,也真是挺可惜的。
“你跟祖宗,就跟她说……”魏沭阳全然凭借着求生欲才勉强能够支撑着他,半张脸还埋在冰冷的地砖上,舔了舔自己干裂发白的唇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了扯破败的嗓。
“我辜负……她所托,令……扶危将军庙……被毁之……一炬,万死……难辞其咎……”
话音未落,魏沭阳的声音便彻底地消弭进这阴沉灰败的空气中。
万籁俱寂,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允知猝然睁眼,眸光冷意森然,一股莫名熟悉的异样从他心脏深处缓缓泛起,酸酸涩涩的感觉,怪异的感觉反倒令他的身体有一丝丝迟钝,只是没能等他彻底琢磨清楚那股影响到他心绪的异样究竟是什么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燕骤然赴向那躺在冷冰冰的地砖上的人。
这个奇怪的姑娘依旧穿着他那日初见的一身玄色长袍,暗沉的颜色裹不住那个小小的身影,长长的裙摆似乎不合她的身量,拖曳在地砖上的裙摆上鎏金的暗红色祥云纹式像极了空中飞燕低掠而过的尾巴。
他恍惚记得幼年时期见过府中屋脊下燕子巢中的乳燕。
巢中幼鸟羽翼未丰,却不知从哪膨胀出的勇气,张着翅膀奋力一跃,虽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但也跟她现在这般跌跌撞撞相似至极。
只是她这份跌跌撞撞却是跟地砖上那个忽然炸尸的老道有关。
“混蛋,骗我?”央央不顾一切从机关门后跑出来的,只是未曾想到全是这老头虚张声势的手段。
“我要不装死你能出来见我?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也一块死是吧?”魏沭阳怒目圆睁,拼着最后一股力气紧紧攥住了那只脚踝,五指并拢,大喘着气,溺水的人只要抓住一块浮木,就会竭尽努力攥住求生的一切可能。
“都饿了快两天了,他年轻能熬我熬不住啊祖宗。”
央央睨了一眼那还在打坐的年轻人。
徐允知笑而不语,只是那笑像极了挑衅。
魏沭阳指尖发力,攀着央央的脚踝后胡乱向上抓,一双混浊的眼也抬了起来:“给我……快给我……”
人一旦饿狠了,就跟那山林里十来天没狩过猎物的豺狼虎豹,但凡见到点吃的就红了眼睛。
“怎么不死外面得了?尽给我找麻烦。”央央冷笑着嗤了一声,随手扔给他一个玉瓶,而后嫌恶地踢开那只不知死活攀附她脚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