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朱晏清兴冲冲地将丸子拿去给白玉堂和珠儿吃,白玉堂却嫌不是趁热,已有些凉了,只吃了一个,也就罢了。珠儿也不敢多吃,只吃了两个。
朱晏清看着食盒摸了摸道,“这个盒子挺好看的啊,还是实木的呢,就这么不要了?可真够大方的。也不知道这一顿吃了他们多少钱。”
展昭笑道,“得不少吧。”又吩咐珠儿陪朱晏清回房间休息一下,朱晏清便同她一道过去了。
白玉堂看她走了,便问道,“怎么样?”
“还……还好吧,”展昭心神不定道,“看皇……赵官人他……还算和气。”
白玉堂点点头。“那你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你就是关心则乱罢了。她既是好意,皇上就是不用她说的,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愿如此。”
白玉堂忽然又问道,“你看皇上看她如何?”
“也还……也还好,她就是不知规矩,倒也没有故意冒犯,官家看来也没有怪罪。”
白玉堂笑嘻嘻看他道,“我看你带着她,是别想自在。她姿色秉性虽还不错,毕竟麻烦,我看,不如你把这个麻烦扔给皇上,倒也不错。”
“你是说……”
“把她送给皇上,你不就清静了吗?”
“送她入宫?”
“不舍得?”
展昭虽看他是说笑,还是摇头道,“入宫也不是容易的,皇上也未必就会答应。她年纪非小,又是来历不清的,宫里岂会收她?”
“皇上要是要呢?”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他道。
“她乃是平民百姓,素不与贵人交接,也不识规矩,宫中种种明争暗斗,绝非她能应付得来……”
“只是因为这个?”
“我……我也不愿见她屈膝下拜,恭谨拘束。”
白玉堂想是早知道他也不会同意,也不再劝,只揶揄道,“你就不能直说是因为你想自己留着?非得这么一副假惺惺的嘴脸。”
“我是假惺惺,可……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只顾自己开心。我固然喜欢她,但她若果真能入宫,在里面如鱼得水,我也不会阻拦。”
“当真?”
“当然。”
“那好,我去问问她。”
展昭忙道,“你……你不要胡闹。”
“怎么?害怕了?”白玉堂微笑道,“怕她愿意去是不是?”
展昭只得道,“她就愿意,也不是真就能去。她本来心无挂念,你要说出来,岂非令她徒增烦恼。”
“你敢说你不是怕了?”
“好好,算我怕了,你不要问她了。”
白玉堂便笑笑罢了。
晚间吃饭时,白玉堂却又忽然向朱晏清问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想嫁给皇帝?”
展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朱晏清。
朱晏清吃了口米饭,一边夹菜,一边笑道,“当然——要是皇帝心肠还行长得也好看还又温柔又聪明又年轻还愿意只娶一个的话,肯定很多人都想嫁吧。”
白玉堂翻个白眼,不说话了。展昭不觉笑了笑。
“那要是有个女皇帝,还又温柔又漂亮的话,你们男的不是也都想娶?”她吃了菜,也向白玉堂笑道。
白玉堂哼了一声不答,片刻又问,“你们今天去见的那个什么……赵官人,他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就是有点架子,也还好吧。”她又随口向展昭问道,“他家里真是挺有钱的是吧?看着是挺有……那种感觉的。”
展昭琢磨着她的意思,问道,“什么感觉?”
“就是有一种……大人物的感觉——比较有城府那种。”
展昭松了口气,微笑道,“那你那会在那里还不稳重点,还吃得跟个……什么一样。”展昭不想说得太过鄙俗,一时倒想不出一个合用的词来。
“跟个什么一样?”朱晏清微笑问道。
“我也没想出来像什么,总之就是不太雅观。”
“我那是故意的。”朱晏清又笑笑道。
“什么?”展昭微微吃惊。“真的假的?为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反正跟那样的人打交道,我感觉我最好装得蠢一点,就是人畜无害,傻白甜那种——比较好。我可不敢在他那样的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我比你还有心机的样子,感觉会被整得很惨。当然人家一般没空整你,反正就是小心点的好。”
“看不出你还有这小心思。”展昭看了看她道。
朱晏清笑道,“其实我也没怎么装,就本色出演而已。没有太过火吧?会不会显得很做作?说不定他早就看出来了。”
“还行吧,还可以,不怎么做作。我都没看出来你是装的。”
“那就行,看出来就看出来吧,也没事。反正他爱信不信,爱咋咋地吧。哎,你们也没个电话什么的,问问他到底给不给弄。”
“你们的东西如此奇异,他既然见了,想必不会不上心。先等等,也不要太急。都不是容易做的,急也急不来。”
“哦。”
次日展昭过去把电池板那些装好,又演示了一下电脑里面常用的那些,这电脑若只使用倒也都简单,皇上也叫几个亲信聪慧之人看了阵子,也就都知道了。不久他见无误便告退回来。
展昭本以为皇上过几天还要召见问话,待了几天,也没什么消息,便只在家里待着,看看种的瓜果粮食,长势都还不错,真就是待在家里种地了。开封府那边有白玉堂过去解释了,也没叫人来问什么。
待着无事,他本想把她们那里那些学问捋一捋,却看了不久便心烦意乱,甚是焦躁。还是看那些拳理技法,刀剑功夫,才沉静下来。又或者兵器铸炼之术,还能看得进一二。
这天朱晏清笑他道,“看你吹牛吧,说什么有本事有门路,结果也就见了那么个赵官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吧?”
展昭笑道,“见着他就够了,见他一个能顶见别人好多个。”
“可看他像是不打算管吧,什么消息都没有。他要真想干的话应该把我们叫过去多问问,多请教请教吧。我看他够呛——我是说,我看光咱们俩瞎忙活也没什么用,真要做那些的话,我感觉我们还是回去再找些人来帮忙比较好。”
展昭见她又说起这话,便摇摇头道,“也不用那么急。我们这里虽贫乏些,倒也人人安居乐业,并非有燃眉之急,还是我们先自己试试。”
“那好吧。那你们就先试试。我是看你们自己弄肯定得挺费劲的。”
展昭又想了想,片刻才道,“其实……我还有个主意。”
“你还有什么办法?”朱晏清问道。
展昭看看她,佯作玩笑道,“你长得模样也不错了,虽非年幼,不过看在你学识相貌,我猜要是把你送到宫里,也未必不收。你要是见到皇上,说不定能得蒙恩宠,到时候……”
“咦,你这个主意不错。”朱晏清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
“你……你真的想?”
朱晏清没理他,自顾道,“我想想——入宫,然后当妃子,然后想办法当皇后……”
展昭倒没想到她的心有这么大。纵真得宠,能为妃已是难得,皇后岂是她能当得上的?
“然后等皇帝死了,我就可以垂帘听政。要是小皇帝不听话,我就自己当皇帝,那就好办了——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武则天的本事,好像差那么一点……皇帝现在多大了?他是不是还挺年轻的?那不知道还要多久才死,要不要弄点药……”她笑嘻嘻地道。
展昭岂容她再说下去,忙喝住道,“你还敢再瞎说!?”
“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去干——”朱晏清笑道,“我当然没那本事。”
“说说就够要命了。”
“好吧——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我……”展昭懒得同她分说,只教训道,“这话要是别人听到了,连我也跟着你一起倒霉。你往后要是还说,那可真是想害死我了。”
朱晏清只得道,“那好吧,我以后尽量不说这种有点过头的了。”
展昭方才略微放心了些,回想起来犹自心惊。怪不得她一直颇为避忌官府,这种话要是官府的人听到,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在家里只他们二人说说虽是无妨,可是又怕她要说得惯了,在外人面前也不慎说出来,还是不能放纵她随便说。
她又笑道,“而且你们这个皇帝我也挺喜欢的,我就有那本事,大概也不舍得下手——我是说,他在皇帝里头人品算是挺不错的了,主要是脾气挺好,不太杀人,而且还挺长情的,好像说他喜欢的妃子从一开始就一直是一个姓张的,从一见面就喜欢,一直没变过——他爹对刘娥好像也是差不多,也挺不错的,不过刘娥最后当皇后了,那个姓张的一直没当上——说是到她死了皇帝才非得要给她追封成皇后——反正都还行吧,就是私德这些貌似都还可以。”
“好了,你不要再提这些了——”
“我说他不错也不行?”朱晏清明知他担惊,还故意笑道。
“不行——你就什么都别说。”
“好吧——”
她这样自然万万不宜到宫里面去。那天白玉堂提了一句,虽是玩笑,他也不由想了几回。他虽是说的她若果真能去,他也不会阻拦,可她若真能去了,恐怕未必能将来往她们那里的事守口如瓶。他固然说的是该由皇上作主,可其实也不知该不该让皇上知道底细。还是担心皇上若知道了,若定要派人过去查看,那不知会不会惹出麻烦。可又想她若果真能陪伴皇上左右,能将那些学问慢慢向皇上说知,也或大有用处。思来想去,心下迷惶,因此本想试她一试,谁知道她竟说成了这样,真是毫无顾忌。真要入了宫,纵她自己知道小心,也实在叫人难以放心。况以她这样的性子,又哪能过得了宫里谨小慎微的日子。就真嘱咐不可多说送进去了,怕她也必是郁郁难欢。他也知道自己私心是并非想要她去,又不免想到戏里葛统领与兰妃之惨剧,那固然是冤情,皇上也未必就会如戏里那般昏暗失察,可他自己是否能有那定力,能自始至终克己守礼,他却也自觉并无把握。若真让她入了宫,不免深恐自己万一哪天一时克制不住做出失行之事,岂非万劫不复?如今看她既这样,那倒也就不必再多想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