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动物园最近的那间大笨商业银行里，亚瑟很疑惑不解地质问柜员。
“我是大笨城本地人，你看我连证件地址都是大笨城里的，又怎么可能不是大笨城居民呢？”
“抱歉亚瑟先生，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你身份证件上的注册地址就在大笨城内，这说明在户部尚书的眼里，你当然毫无疑问是大笨城人。”
“那就行了？”
“可是证明不了你是个事实上的大笨城人。”
“你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是这样的，亚瑟先生。我知道您可能对此会有很大的疑惑，但事实上就是会存在这种情况。您是一个注册上的大笨人，但实际上您住在羊渡城，然后您今天来大笨城这里来开户。”
亚瑟已经很生气了，他本来在皇家银行那里有一个号，但不知道为什么，女王前段时间突然让他去开一个大笨商业银行的卡，说要在这里发工资。
他想不明白，皇家银行本来就是和皇室关系更密切的银行，为什么不能在那里发工资，女王只说你别管那么多，开就是了。
于是他只好跑到最近的大笨商业银行，被眼前这个柜员万般刁难。
“如果我住在羊渡城，为什么要山长水远跑来大笨城这里开卡？”
“鄙行并不干涉客户的行动自由，为什么您要从羊渡城跑来大笨城开卡，我们并不关心哦。”
“都说了我是大笨人！”
“清楚的，亚瑟先生。这边了解到，您确实是一个注册上的大笨人。”
“也是实际上的！”
“但是亚瑟先生，程序上来讲，您还是需要提供您住在大笨城的证明。”
“什么证明？”
“比如说您在大笨城购置房产的合同，又或者租的也行。如果没带的话，可以回家或者拜托熟人现在赶紧带过来也行。我们银行是下午五点半结业，如果超过这个时间的话，麻烦您明天请早——”
“我没有这种合同！”
“怎么可能没有呢，亚瑟先生。如果您生活在大笨城的话，一定有住所——”
“睡天桥底不行吗？”
“原则上来说——呃。”一直连珠炮发的柜员突然卡了壳，他从来没有遇到坦称自己睡天桥底的客户，话术手册里也没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样回答。她只能根据第三百六十七条第三则，根据普通人所认知的社会常识，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灵活圆润地应答客户，务必不能让客户感到不满。
“睡在天桥底来说，就不算拥有一个固定的住所。那就要详细看您睡的这个天桥底具体在哪里，比如说在大笨桥的桥底，大部分都算在大笨城内，但如果在西城门刚刚从灵顿路右拐上来的那一小节，那一部分从行政区域上来算，并不属于大笨城市区的管辖范围。所以，还是烦请您提供一下，您到底在哪个天桥底下睡的证明。”
“证明证明，我要真睡天桥底，哪可能拿得出来什么证明！”
“亚瑟先生，您又开玩笑了。”柜员露出职业笑容。“既然您在大笨城里有住所，烦请您提供——”
“我没有那种证明。”亚瑟叹气。“我那破房子是老头子遗留下来的，没什么文不文件的，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现在还住在那里。”
“这个——据我所知，先生您如果真的住在这种房子里，那您应该是个贵族？”
亚瑟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您应该有‘伞’，但是亚瑟先生，我并没有看到您的——”
“我不习惯带伞。”
“贵族出门都带伞的。”
“那判定一个贵族到底是不是贵族，依据就是那一把破伞吗？”
“亚瑟先生，鄙行并没有要指点贵族继承制度的意愿。并且，鄙行的创始人从来的意愿，都是希望建立一个众生平等的世界，所以在我们银行，并不会存在阶级歧视。您是贵族或者是平民，并不会影响您在鄙行所享受的服务。”
“但你现在甚至不给我开卡。”
“亚瑟先生，您只需要提出一个您是实际上的大笨人的证明——”
“都说了我没有买房子的合同！”
“这种情况来讲，只要您能证明自己是大笨城内的封爵，也是可以的，可是亚瑟先生，您应该也没有带委任状吧？”
“这种东西一千年之前都化成灰了！”
“为了方便所有客户，鄙行也不需要贵族客户们带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考虑到，纸质的委任状经过千年传承，很多都已经是文物级别的家宝了——”
“你知道就好。”
“那么伞也是可以的。”
“没带！”
“那就麻烦亚瑟先生您回家——”
“回家！回家！等我回到家拿了东西再回来，又得重新排队重新取号，然后你们又说到午饭时间了是吧，下午我紧赶慢赶过来，又要排队又要取号，姐姐我要工作，我不是闲人，你们周末又不上班，如果让我老板知道了我工作日光是跑银行就跑了一天，他不炒我鱿鱼啊？”
“亚瑟先生，鄙行很同情理解您的需求，如果您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宝贵意见，可以在那边索取表格填写，填写完毕后投入那个意见箱里，我们会在7个工作日内给您回复。”
“我敲里——”
“亚瑟少爷！”就在亚瑟将要放弃的时候，救星到了。
“亚瑟少爷，你忘记带证明了！”多莉怀抱着一大叠资料，一股脑地堆到柜员的面前。“美女，这里是我们家最近三年内所有的水电费单，上面有地址，可以显示是大笨城内；另外，还有这些由亚瑟少爷代表动物园和各家企业签署的协议，证明我家少爷是在皇家动物园内工作的，也就是他在大笨城内生活。有这些东西了，应该足够证明他确确实实地在大笨城里生活了吧？”
“多莉……”亚瑟含着苦涩的泪，是从泪腺分泌出来，又被强忍住，回流到口腔里的。“你可总算来了。”
“抱歉少爷，你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女王也没有给过指示，所以我今天早上检查了摩天轮包厢回来财务室之后，才知道你出来了。”
“我以为这么简单的事不用劳烦你。”
“现在的银行都这样。”多莉伏下身子，挨在亚瑟耳边说。“他们故意的。”
“抱歉，亚瑟先生。”柜员还在负隅顽抗。“虽然您的资料很齐全了，但是——水电费单只能证明你给这座石头城堡交了水电费，并不能证明你住在里面；至于工作的协议——更加不行了，这些协议都只能证明你在动物园里上班，并不能证明你在大笨城里生活。”
“这——这都还不能？小姐，我不是住在城堡里，我脑子有浆糊我给它交水电费啊？”
“亚瑟先生，我刚刚已经说了，鄙行不会对您的私生活作过多评论，就算您在这座城堡里养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人，我们也不会说——”
“闭嘴！”亚瑟一拳头砸在大理石制的柜面上，手骨疼，但又得强忍住，加上被柜员捉弄的那道气，脸都憋红了。
“反正没有那份该死的买房合同，你就不肯给我开卡是吧！”
“原则上来说——”
“哎呀，这不是小可爱吗？咯咯咯，真是巧啊，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刮过来的啊，我不找你，你来找我了。果然是，想，我，了，吗？”
“啊！”亚瑟头都要炸了，怎么伊莎贝拉也会在这里。
“董事长！不知道您今天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整个银行大厅，所有的经理都瞬间涌过来了。
“你们，我的小可爱今天是来办业务的吗？”
“你！磨磨蹭蹭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经理猛敲着柜台的玻璃，然后隔着玻璃用手指搓里面那个“原则来说”柜员的额头，搓得她魂飞魄散。
“还不快点给这位贵宾麻溜地办好！”
“是！”
“小可爱，下次来我们银行，最好带上你那把破旧的伞，可不是次次都那么好运碰上我的哦，咯咯咯。”
十分钟后，亚瑟和多莉已经站在银行大门外，卡已经开好了。那一大叠所谓资料，亚瑟手持的拥有女王盖过章的身份证明，全都不能证明亚瑟是一个大笨人。
而伊莎贝拉一句话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