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玉发妻,乃是曹山镇曹家人士,与如东海之妻曹婉容同属一辈。说起来,如东海和曹婉容能成,也要归功于李文玉夫妇,而这也是如家众人在看到李舒时会热情接待的重要原因。
至于何辛与李文玉……
皆是苦命人。
他两人——有缘无份罢了,不谈也罢……
……
何辛恢复常态走在前面,李文玉默默跟着,两人就这样走了一路,其间未发一言。
等两人抵达客厅后,何辛转过身看着李文玉,而后伸手示意道:“请坐!”
李文玉依言坐下。
“说吧,能让你李文玉开口求人,定是遇到麻烦事,说出来我听听。”何辛淡淡道。
李文玉作拱手状,而后道:“我女李舒,现在如家小镇,目前那里很危险。”他抬头望着何辛,却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又转移眼神道:“我欲带她来观音桥镇,烦请镇长您替我看管!”说罢,他起身,朝着何辛鞠了一躬。
何辛望着他,心似有所意动。但她调整心态后,冷冷道:“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替你看你和她的女儿?”
“啪!”
何辛一拍桌子,而后起身喝道:“李文玉,难道你害得我还不够惨吗,为何现在又要来挖苦我?”
李文玉闻言,默不作声,只是依旧弓着身子。
“先坐下吧,你这样我看不习惯。”
李文玉闻言行了一礼后坐于椅子上,不敢抬头看何辛;何辛则一直注视李文玉,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又似在思索,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忽然间,李文玉抬起头,何辛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李文玉看向何辛,眼神中露出挣扎神色,他开口道:“辛儿,目前我能靠得上的……”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何辛,何辛就这样看着他伸过去的手,没有拒绝。但最终他又忽然止住了手,他觉得自己负不了责,转过身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何辛脸上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但她似乎释然了。
李文玉背对她,闭上眼,眼角噙出泪水,喃喃道:“辛儿你是知道的:百年前,先祖造孽,以至于我们这一支处处受到迫害;先辈们造了孽,他们虽死,却没有对世间做出补偿,所以,我们这些后辈代为偿还,我们认了。但至今,三代已过,该还的,我们还了,该做的,我们也做了。先辈们的罪孽,到我们这里,该止住了……”说完,他转过身,看向何辛,道:“报在我一人身上,我认了;报在我这一辈身上,我们也认了,但如果再让舒儿陷入这无休止的仇恨之中,甚至受到伤害,我,我作为一个父亲,我做不到!”
这次,李文玉稍白的鬓发竟然抖动了,他好像哭了一般,只是没有流下眼泪,或许是用力止住了泪水。他伸出手,摸了摸何辛的头,然后道:“我李文玉,好像认识了一堆名人呢,大家都在忙,连我,也不得不北上朱雀谷。去做一件真正为我李家赎罪的事情。我能依靠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也只有你,我才愿意将舒儿托付于你……”
何辛反手一把握住李文玉的手,含着泪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痛苦,但你不应该那么叫我!”而后,她望向李文玉的左手,擦了擦眼睛,问道:“你左手怎么回事?”
李文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袖子,道:“与特殊部战斗留下的。”
何辛一惊,问道:“特殊部什么人,居然能留下你一条胳膊?除了秦歌统领,也就那几人能和你过上几招……你和秦歌统领对打了?”
李文玉却是摇头道:“遇到一群不怕死的人……”
看到他这般模样,何辛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什么,便转个话题问道:“我该怎么做?”
李文玉叹了口气,道:“如今的丘市,面临太多问题;乱一直有,内乱又开始了。北地朱雀谷,那里我很早以前就觉得不对劲,这次统领找我负责那里,也是看中我此前与那里有过交集。北地一行,势在必行,越快越好。原本我打算亲自去接舒儿的,但我听到你在这里后,我改了主意,特意向特殊部讨要信物,想请你派人帮我接她回来!”
何辛点头道:“行,这事交给我了,你把信物交给我吧。”
李文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而后盯着她道:“谢谢你,辛儿!”说完,他将长剑取下,递到何辛身前,道:“这剑,舒儿认识。另外,请容我书写书信一封,见面交给她,她自知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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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仙的小院子外面,来了几人。
特殊部南方负责人紫灵队长向李道仙拱手行礼道:“拜见老祖!我等乃是特殊部成员,奉市长命令特来请老祖主持四相一事!”
听到紫灵的话,李道仙眨了一下眼皮,算是回应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老祖这分明是不想说话,于是紫灵一挥手,示意众人后退。然后,她拱手行礼道:“那我等便不打扰老祖休息了,您老有空通过如族长联系我便可!”
李道仙一道闷哼传来:“嗯!”
……
众人退出院子后,李道仙依旧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日渐西斜,旁边的山的阴影快要将李道仙的小院遮住,而藏有心事的李道仙此刻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担心时晟,自昨天下午,时晟传来最后一条讯息,便再也没了音讯。
“唉,还以为水牛这小子够靠谱!”他叹息道:“早知道就不该趟这趟浑水!白白折了一小家伙……”
但他老人家毕竟得道于天地,自有自的考量。时晟也有时晟自己的人生,也有他的因果——各自的人生,无需过多干涉,心照不宣应为常态。
他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太阳,喃喃道:“都这个点了,如东海这小子怎么还没来,难道这里也不能待得住他了吗?”
话语之间,如东海正顺着小路向院子行来,身后跟着助手。到院子门口,他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和老祖交谈一番。”
助手点头,站立在小院子的路上,望着这边。
“你不怕我们的谈话被他知道吗?”见到如东海走来,李道仙问了一句。
如东海一愣,没明白过来老人家什么意思,于是笑道:“我能有什么怕的呢,老祖您多虑了,哈哈……”
李道仙歪着头,示意他坐旁边的躺椅。
如东海也是自然而然便躺下,学着李道仙老祖躺着。
“果然舒服啊老祖,还是您老会享受!”
李道仙道:“当然了,发明这种椅子的人,一定是天才,这是我李道仙的评价!”
“我发明的,老祖,您忘了?”如东海躺在他的旁边,闭着眼说道。
李道仙问道:“你非要害死他们三人吗?还是说,你有其他的想法?”
如东海睁开眼睛。望着天空,道:“老祖,我的初衷您老是知道的。引子这种东西,最好是掌控在自己人手中,若是受制于人,市长那里很不好办啊……”
“唉!”李道仙叹息,而后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你好呢?你一定有你的考量,但你有没有明白,这事情他已经超出你的预期了,那三孩子都消失了,这说明什么你一定比我清楚!”
呼呼——
一阵秋风拂在两人的脸上,如东海任凭它吹动,头发也一抖一抖的抖动着。
如东海沉默片刻后,对李道仙说道:“但是,我们可能已经没有时间了……大哥他把大嫂叫过去,说明事态已经发展到我们难以预料的局势,而我们,外乱不断,内忧丛生……真的,老祖,事情已经超出我们原本的预期,可能没有时间等他们这一批年轻人成长起来。”
李道仙没有回复。
紧接着,如东海又道:“他们三个,各有机缘造化,即便是在任何地方,他们都是最有天赋的那一群孩子,但却成长的太慢了。等他们成长起来,我们还能坚持到那一刻吗?要怪只能怪我们这一辈、下一辈,太弱了,帮不到大哥他们!”
如东海眼角溢出泪水,泪水顺着眼角流到脖子上,慢慢浸湿了衣领。
“天赋啊天赋……你就是太急了,事情如果一直在掌控之中,就少了变化。尤其是,当你突然面对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变化,你便毫无招架之力!”李道仙语重心长道。
这话令如东海一阵皱眉,短暂思索后,他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应对当下吧。”而后,又想了想道:“这事儿之后,我想派他们三个人向西南方、北方、东方各去一路;不经历红尘磨练,他们难有成就。”
“孩子!”李道仙撑起身子,望向如东海,道:“太快了,你这样,他们万一承受不住……”
“我们没时间了!二十几年前,如果李家能有所作为,如果他们能扛住!”如东海一个起身,恶狠狠道:“可是,他们选择了后退,他们选择保住自身实力!”
李道仙眨着眼睛,而后摇头道:“算了,不管你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自己要当心点那股力量,它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一直依靠外力最终也难成大事。”
如东海道:“那或许是意外,我以为我已经能掌控其中一部分,却没想到,真有意识在里面!”说完,他瞅了一眼李道仙,然后皱眉道:“老祖,这事怕是开始变了,我不便参与其中,之后的事情还得依仗您。”
“哼!”李道仙瞅了他一眼,而后道:“你小子以前用过的计俩,现在还想用一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装什么!给我记住了,你自己干的破事,自己收尾!还有,你知道今天谁来找我了?”
如东海先是如同孩童般失望,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心中暗道不妙,于是试着问道:“莫非,特殊部已经来了?”
“唉!”
李道仙叹了一口气,而后道:“小子,这次,我是真帮不了你了,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撑过去,四相这个事,太大了,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
如东海闻言,他见到李道仙这一次居然是认真的,于是,他问道:“老祖,您,您真的要出山了吗?”
李道仙点点头,道:“不得不出山了,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既然大家都想解决事情,那事情就已经解决一半了。只是小子,我提醒你,你以后别乱插手了,时晟都被你吓跑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里蹲着……我很担心他啊!”
“咦?”如东海诧异,问道:“难道您真要把时晟他当成传人了?”
李道仙点点头。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能力,值得您培养?”如东海问道。
李道仙摇摇头,道:“能力这件事,谁说得清楚是福是祸?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但这次被你这么一搅合,万一他真熬不过去……能不能成还是两难呢!”
如东海点点头,而后道:“那本书,还在里面,我们的士兵进去后发现的。您看,要不要带回来?”
李道仙摇摇头,道:“你里面的人不干净,别让他们接近那本书,等如东威来再说吧。”
“行,听您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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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如行正要返回途中。
铛——
铛——
铛——
关闭城门的钟声已经响起,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蹦蹦跳跳回家。
“咦?那不是时晟吗?他鬼鬼祟祟干嘛呢?”
如行眼中,时晟正趴在城门边上,却是将整个身体躲起来,伸出头望向城门通道内。而后又迅速将整个身体躲起来。
时晟旁边,两个看守城门的守城士兵也是一脸疑惑,但他们也不好问些什么。毕竟时晟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个子虽高,但脸上的稚嫩都还没退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啊……”连旁边的士兵都在调侃道。
如行悄悄走过去,走到时晟身后,而后轻轻拍他的肩膀道:“晟哥哥,你在这里干嘛?”
“哎哟娘呀!”
时晟被这一拍,吓得惊魂附体,直蹦半米高。差点就踢到如行。
他定下身来后,望着如行,攥着拳头拍了拍胸脯道:“是你啊,吓死我了!”
如行没有看他,而是也学他一般,将身体藏在门后,头望向前方通道,然后将头转过身,望向时晟,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啊,你在看什么呢!”
时晟见状,急忙拉着如行道:“别进去,里面有妖怪!如方哥和阿福叔就是被妖怪抓进墙壁里了!”
如行一听,连忙大叫道:“什么?”
她连忙又回到大门处观望里面。
呼呼——
如行仔细听,仔细看……却发现,除了风声,就是渐渐传来的说话声。她疑惑地望着时晟,而后蹲下去说道:“晟哥哥,没有妖怪啊?”
时晟大叫道:“不可能!我亲眼看到阿福叔和如方哥哥走进去,然后被金光妖怪抓起来,又被黑色绳子捆起来……”
“你听,妖怪,要出来了!”说罢,他又朝着通道内观望。
“如行妹妹,赶紧走,妖怪要出来了,妖怪要出来了!”时晟边说,边拉着如行跑。
如行一个小女生,又没修炼过符力,只能是被他拽着跑。
“放开我,晟哥哥,放开我!”
“救命啊!”
如行的求救声引来了正观望这里的两士兵的注意。
两名士兵听到如行求救的瞬间,立马切换战斗形态,战甲瞬间附体,将武器掏出,朝着时晟攻去。时晟见到攻向自己的两人,眼中大惊,而后慌忙应战,却是被两人瞬间按倒在地上。
通道内人来人往,有进去的,也有出来的,都很惊奇这里发生什么,但纷纷避开这里。
“放开我,妖怪出来了,放开我!”时晟被按在地上,一直挣扎着喊道。
但是他越是挣扎,两人按得更紧!
如行拍拍胸口,待心绪稳定下来后,蹲下来问向时晟,喝道:“时晟,你疯啦!”
其中一名士兵听到他的话,仿佛受到什么启发,于是将手指按在他的脖颈处按摩一下,然后皱眉道:“如行妹妹,他可能真是出了差错——他的脉象非常乱,得尽快送去医院!”
另一名士兵闻言,也是摸着时晟的脉络,点头道:“确实,再不送去,恐怕会废了……”
“啊!”如行见状,对两人道:“两位哥哥,那,你们能帮我把他送去吗?我按不住他啊……”
两人面露为难,道:“妹子,这个时间段,我们没空,您看周围……”
如行望向周围,明白过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任务!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别进去,里面有妖怪啊!”时晟的嘴刚被放开,就一直嚷嚷着有妖怪。
一名士兵见状,喃喃道:“只有这样了,虽然可能情况更糟糕,但好过废了!”说罢,他抬起手掌,对着时晟的脖子上来了一记手刀,时晟瞬间昏迷。
“快,如行妹妹,你尽快送他去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
如行闻言,连忙召唤出机械马,三人合力将将时晟送上机械马,抱在如行身后,而如行借助机械臂将时晟与自己固定。
两面光战士其中一名留守在原地,另外一名士兵则跑在如行身前开道。只听他对通道内众人喝道:“让开,让开,人命关天!”
在通道的加持下,声音瞬间传到另外一边,通道中央瞬间就腾出一条路出现——这是有明文规定的。
……
如东海正与与实验一名室组长谈论着,忽然间感受到信号天牛传来讯号。他取出信号天牛,查看讯息。却见到他忽然间脸色大变,对那名组长道:“这事,等我回来再说,我有紧急之事!”说完,他将手中的东西扔向楚跃组长。
楚跃组长点头,伸出手接住如东海扔过来的东西。再望去时,如东海已经冲出出去了,但在他经过的地方,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其中一些人望着他急匆匆的模样,并未怪他;他们知道,一定是出了事情,才会引得他这般失态,众人反倒是好奇什么事情。
……
十几分钟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如东海方至医院,到病房内,见到房间外面站满了众人。
“李老祖,您老怎么在这里?”如东海望着门外佝偻着身子的李道仙,好奇问道。
李道仙走过去,望着如东海,眼神中的愤怒再也藏不住了!
“啪!”
一记耳光扇在如东海脸上,如东海嘴角流出献血后倒地不起;如行见状,连忙伸手挡在如东海面前,倔强地想要护住自己的父亲。
如行见老人发怒,稚嫩的声音连忙解释道:“老祖,您别伤害我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晟哥是我送来的,我父亲才刚知道,他才刚到的……”只是,她说着说着,嘴里带着哭腔。
如东海躺在地上望着身前的女儿,满不是何滋味。周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所有人都望着这个佝偻着身躯的高大的老人,又望着如东海,似乎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如东海,你最好祈祷时晟没发生什么事,不然别说我不放过你,时泰他也会找你的!”
李道仙说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一甩衣袖,从他身边经过。
众人见到老人发怒,纷纷让出一条路从出来;没来得及让的人,也不知道为何身体就朝着两边倒去;总之,李道仙身前就这样莫名出现一条路。
曹婉容见到李道仙老祖走后,也是一脸担心问道:“水牛哥,到底是怎么了?”说完,她走过去与如行一同蹲在地上,抚摸着如东海已经肿起来的脸,满脸都是关切。
除了她,如能与童蕾也是望着如东海。他们是被如行叫上的,顺便也将李舒一并带来。
似乎是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如能甩开童蕾,走到如东海面前,望着坐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水牛哥,我想知道,我儿如方,他到底如何了。”
如东海直起身来,坐在地上久久未回答。他起身,推开如能,走到房间里。却见到大夫正捏着印正给时晟梳理经脉。
“都说了,先别进来……族长!”大夫听到身后的动静,大怒,而后停下手里的符力运转,转过身来抱怨道。见到如东海,大夫没了脾气,而是道:“现在他还很危险,我这里……”
如东海一挥手,止住他说话,而后道:“这里安静,我就在这坐一会儿,不打扰你!”
大夫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即开始手上的符力运转,手上捏碎一个丹药洒在时晟心口便开始治疗。
如东海此刻忽然明白了李道仙此前说的一些话,但已经晚了。他抹了一把脸,即便抹在伤口上也不觉得痛,因为现实,比想象的,要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