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日,太阳初升。
南城门处,李根大夫牵着一只小小的手,颤颤巍巍地走着。
自从李嬗来到李根大夫身旁,李根大夫身体便江河日下,一发不可收拾。但他还是坚持着要去各家各地去探寻各处,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
“老祖,您又要出去啊?”看守南大门的班长,隔着老远便跑向李根,而后笑眯眯地打招呼道。
“哦,二娃子啊,这个月,轮到你来值班啦?”李根大夫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班长,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谁。
“是是是,老祖,您要去哪?我送您去算了!”看着慢慢悠悠走的老人,想来也知道,老人起码天不亮就出发,这时候才能到这里。
老人摆摆手,道:“算啦,我这也算是到处走走,哪里还能做什么事情,去城外,看看老王头的腰好点了没,我答应了他要给他看看。”
班长一听,道:“您说王爷爷啊,他腿上好像出了点毛病,好几天都没来城里游了,今早个三叔来进货我才知道这事儿。”
李根道:“是吗?那我得赶紧去看看,趁现在还能施展施展针法;等过不久只能扎扎针,就更没法子咯……”
“那容我送送您和这位……”
“李嬗,我西门李家的根,重孙辈儿。”李根拉着李嬗,给班长介绍道。
李嬗抱着老人的手,害羞地望向班长,又望向李根。
“这位是你王二伯,他家的小娃子都比你大不少呢!”李根对李嬗介绍班长。
“李大夫您早!”
“李爷爷早!”
“李老祖您早!”
“李叔……”
“李伯伯……”
一路上,李根不断遇到人,而每一个认识李根的人,都会耐心将自己身边的小年轻、小孩介绍给李根认识。
有人问及李嬗,李根大夫也是和和善善地介绍李嬗,但也不主动介绍。
小李嬗懵懵懂懂地什么都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李老祖认得这么多人,为什么这么多人和老祖打招呼,为什么这么多人却没对其他人打招呼,而是一个个礼礼貌貌隔着老远就打着招呼。
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穿着完整还是破烂,甚至是那种只盖着两片布的那种扛着一根棒棒的人,都在和李根大夫打着招呼。
他们遇到一痴儿,痴痴呆呆地,那痴儿四十多岁的样子,见到李根就叫道:“李爷爷李爷爷,你是不是要死了啊!”
这话一说出,他身旁的那个年轻人顿时呵斥道:“三叔,您莫要乱说,李老祖还这么健康,休要胡言乱语。”
“哦……”那痴儿被侄子一顿呵斥,当即止住不说话,呆呆站着。
“呵呵呵呵……”李根大夫笑笑,拉着那痴儿的手,从怀里取出一颗甜食给他,转身对着旁边的年轻人道:“莫要吼他,我确实时日不多了,耄耋这一旬也快走到头了,早该随你爷爷他们一同下去。有啥说不得的!”
年轻人也是眼眶红通通的,没有反驳。他如何看不出来李老头为何突然之间如此衰老?
但所有人望着李大夫,向他打招呼后,纷纷快速从他身边走开,而后转过身,望着老人远去。
所以啊,在今日,南城门出口,有这一奇特的一幕:许许多多的人快速打过招呼,而后快速走开,然后转身望着老人;他们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大有小,有富有贫……
……
佝偻蹒跚众问津,无哭无笑叩空门。
幼时学志问前阁,自此出户天下行。
远山六合觅留迹,近水八荒遍处寻。
临了先知身后事,从此天下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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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条龙脉,龙头之地不住人,龙尾之地不住人,龙身也讲究些个,只有少数地方能住人。比如,龙脉的最高处,也无法住人,因为缺水;龙脉的最低处不能住人,因为那是水的汇聚场所,龙脉污浊之地不能住人,那里尽是糟粕。
也因此,龙脉之地更需要控制人口,防止人口爆涨带来的水土失控。
这也是数千年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经验,每一处能住人的场所,都是无数争斗背后的妥协。
……
住龙脉山上的好处,其中之一便是风调雨顺。常年为洪涝、干旱等天气受困的地方便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如家所处的龙脉的位置,不是最高,但却是风水最佳之处,又临近南城门,在四大龙脉中独树一帜。
清早,如行起床来,便看到早早时晟在院子里训练起来,这是他打小养起来的习惯。
“早啊,时晟哥!”如行隔着老远便对时晟问候道。
时晟正运行到关键时候,不敢停下,否则会逆乱经脉,导致自身出现问题,便只是简单朝如行这里点点头。
如行一看这人这样子,跟自己打招呼还这样嚣张?心里顿时对他没个好评价。
“小气鬼……”如行嘟囔一句,便自顾自地洗漱去了。
时晟,他听到的,但也没太在意。
他这套训练方式,是父亲教给他的,兵营里教的也有一套。
之前在兵营,清晨和晚上他练父亲教的,吴教员教导的时候他也跟着练,导致在关键的秘力激发环节总出现问题。
在最后一次进医院后,他下定决心,只练父亲给的那一套,摈弃教员教的那一套。
一套打完,又打一套。
如行在洗漱完毕后,经过院子,看到时晟还在训练,万分无语道:“他怎么这么无趣啊,一天就知道练练练……”
不知道打了多少套,感觉有点累了,看向天空,发现好像到吃饭时间了。
他停下,发现如东海坐在院子里,拿着一份文件已经在看了。
“二伯!”时晟老远就朝着如东海喊道。
如东海见到他,挥舞着手,示意他过去,他就兴奋地跑过去。
“坐吧。”如东海拍拍身旁,而后又道:“你今天先别去其他地方,就在我家里待着。”
如东海放下手中文件,而后转过头对他道:“一会儿你先跟我去做调试。我记得兵营那边给你做了一些测试的吧,一会儿记得一起带着。”
两人这样坐着,如东海又谈了谈时晟小时候,问他一些情况。不知道为何,时晟觉得如东海看着自己有些伤感,便问道:“二伯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如东海一愣,笑着点头,道:“本来,如行是有一个哥哥的,如果活着,比你还要大一点。”
说着说着,他抹了一把脸。
曹家啊,唉!
“走,吃饭去,你婶婶正在做饭,带你去见弟弟去……”
……
地下室是在后堂,与如家的后堂连在一起的。
地下室上方有一排建筑,看那排建筑,就知道其抗打击能力极强。时晟一路走来,眼里流露出好奇心,将一旁的如东海都看笑了。
“二伯,那墙也是吗?看起来好硬!”时晟指了指身后的墙,向如东海问道。
如东海哈哈一笑,对时晟道:“当然,这里与我家里靠的太近了,必须设置严密的隔绝墙。一些测试威力很大,一些测试声音很大,还有些测试能破坏一些波动到的物体,包括人。”
如东海指了指墙壁以及建筑,对时晟介绍着,并不时说明一些情况,一些禁忌以及特殊说明。
时晟满眼的新奇。
进入地下室后,时晟眼睛都看不过来!一件件新奇之物令人目不暇接,一种种变色让人满眼放光。本就是好奇天真的年纪,见什么都好奇心十足,如东海也陪他乐得大笑。
如东海在见到时晟对那种蓝紫晴空做的蓝紫交加的挂坠十分好奇后,与他交谈起来。
得知他想要一件,当即答应下来,眼里满是宠溺道:“好好,到时候送你一个挂坠!那可是蓝紫晴空做的,你可得藏好,别被外人看到!”
“我,我不需要,我想给我母亲带一件去,她应该会喜欢的……”时晟面露尴尬,他其实只是对如东海没有距离感,不小心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如东海闻言,一愣,随后便大笑,道:“行!到时候你可得亲自来选,一会儿我就让来族长给你预定制作一个,风格样式都由你说的。”
时晟脸红,但还是点头。
……
待做完检测后,时晟就在地下室内又开始练了起来。
内里,如东海正与开发人员校对一些波动,并不时提出意见,开发人员纷纷记录在投影球里。
“对了,我们有没有新样式?”如东海忽然问道。
开发组长闻言,望向一女子。
那女子将投影球取出,而后在其中选择一些,随即对如东海道:“这些是我们最近开发出来的,其中尤其以一套烈虎和一套莽牛最为出色。”
如东海见在其中不停翻阅着,最后也是摇头,道:“这些都不适合他,他和时泰的波动很像。”
“我们对时泰的波动也只是简单记录下,并没有太过深入的解析。”女子说罢,又调出时泰的波动,对如东海道:
“或许,有一套机械很适合他,只是,那一套正在开发中,并且没有太过详细的数据,其中很多都只是借鉴神话故事里的描述进行填充。那一套很符合时泰留在我们这里的波动记录。”
“我们在现实中无法参考,因此,整体项目只进行到七层,剩下三层远比这七层更费力!”
“你是说‘朱雀’?”如东海闻言,眼睛一亮,对女子道。
“族长,朱雀一些进度早已提上进程,但,但就是缺乏相关的研究对象;所以,整体上,我们没法推进。”说话的是那名组长,整体上就是他负责一切进度,他的话有绝对说服力。
如东海望着组长道:“组长,您是说,需要时晟在这里配合吗?”
组长点点头,而后对如东海道:“我们还需要北方的那道火,四相之中,似乎也有‘朱雀’这一说法。”
如东海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
如东海望向众人,对众人道:“朱雀会不会属性气息太重?”
组长站起来,对如东海道:“真要说起来,其实我们研究的,恰好是没有具体属性的。因为,我们并没有参考个体,没法对整体属性有所选择。”
如东海两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道:“如此甚好!”
随后,如东海对众人道:“我还有一个提议:朱雀一次不适用了,北方‘四相’中也出现了朱雀。为避免麻烦,我们换个称呼吧,以后就叫‘凤凰’!”
“凤凰?”所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没有异议就叫凤凰吧!”
……
时晟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如东海出来。
“二伯!”时晟望着如东海出现,高兴打招呼道。
“走,我们出去说!”
到外面,二人坐在凳子上。
如东海对时晟道:“你现在还小,先在家里面训练。我已经让他们帮你设计一套机械战甲,想来应该对你有所帮助,你要好好配合各位叔叔阿姨,争取早点成功!”
“训练的事情,我这里会与新兵营那边同步进行。只是,为了配合你的家学传承,一些方面会有所改动,防止兵营里里面的事情再度发生。”
“……”
如东海一字一句告诉时晟,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后,他才上路。
……
“父亲,再见!”
如行在外面高高兴兴地和父亲道别。至于时晟,他则在一旁看着如东海,令如行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走了,晟儿,行儿,我们进去吧!”曹婉容抱着如行的弟弟,对二人道。
时晟跟着进门,如行则将弟弟抢过来抱在怀里,逗着弟弟玩耍,将弟弟逗得“咯咯咯”大笑。
“伯娘,我想向您询问一个人的消息,就是陪我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她……”
“是叫李舒的那个小丫头吧。”曹婉容侧过头,将时晟的话打断,而后调侃道:“怎么,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时晟脸红,答不上来,只是支支吾吾着道:“不,不是的,她身体很虚弱……”
曹婉容望着这个害羞的大男孩,也不调侃了,对时晟说道:“放心吧,大夫正在给她调理身体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时晟如释重负道。
曹婉容见他这样,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
时晟一愣,他压根没往这方面考虑。
曹婉容见他这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他爹,李文玉啊,大名鼎鼎的李家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