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黄国富亲口的承诺之后,王邦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那些来自澜州市的神秘客人,在他这里寄存下的东西,关于被起获的毒品,枪支丹药和巨额不明来路的钱。
以及提供了这些神秘客人的具体长相模样,和联系方式。
于是黄国富顺藤摸瓜,迫不及待了。
他要王邦帅跟警方配合,将这些人引出来,来个引蛇出洞,要全盘都给他们端了,冲着这条线索直接查回澜州市。
因为眼下澜州市高速发展的经济建设势头,贩毒是市政办重点的扫除工作。
也是黄国富这一次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南下到千湖镇这个地方来。
因为澜州市的地下黑暗网络势头很猛烈,完全撕不开个口子,赵象龙和王大福也是这个初衷的,只不过黄国富的运气要比前者好。
名义上,他是为了来解决赵象龙和王大福那几宗一直没有突破眉目的命案。
实际上黄国富有自己的算盘,他不仅要把这些事情办好,更要借着外出公务的这个机会,瞅准了这一片千湖镇的人文形势,并没有澜州市复杂的社会架构。
还真的就让他挖到了关于治安巡逻队窝藏毒品的这一件铁铮铮事实,并且缴获了一批火药枪支和一大堆来路不明的钞票。
案件的突破进展,往上呈报的时候,终于让澜州市政法高官脸上大大地添加了一层油光。
这才是他薛建国想要的得力政法队伍。
黄国富真的就比他那个没有出息的女婿,澜州市公安局第一刑侦支队队长的赵象龙还要有出息。
这一边。
双方做出了承诺,王邦帅答应了黄国富的要求,选择配合警方。
必须要抓到背后的毒贩,他才能获得绝对的自由,在此期间,他需要每天24小时呆在集贸市不能离开。
如果抓不到毒贩,那么最后追究31号仓库里的犯罪的东西,他王邦帅和整个治安巡逻队都要兜底,没一个逃得掉!
他才得以暂时恢复自由身,突然就从镇派出所的大门走了出来。
一出门便听到了外头负责巡逻的警察,在吆喝着院子中排排坐的一众治安巡逻队员,告诉他们可以先回家。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王邦帅落寞地走了出来,气势被压了一半。
此刻人就像是生过了一场大病那样,病怏怏的,没有精神。
王邦帅是这个千湖镇治安巡逻队的灵魂人物,也是最有头脑的那一个。
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底下这一些受着他的利益,靠着他发家致富的队员们,一致的关注。
只要王邦帅这个时候发作起来,这100多号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彪悍渔民,能把这个派出所给掀了,都不是没有可能。
王邦帅并未拿正眼瞧任何一个人,而是从容,静止地走向了镇派出所的门口,心里非常惆怅。
他先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打发了,喊了几个摩的佬,让他们先行回家,然后站在派出所的门口徘徊了一阵,往前看,又往回看。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
在这一片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最自由和最无惧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是这样的胁迫和无力,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危险来得毫无预兆。
这几个来自澜州市的警察,就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就会知道了集贸市外的转运站仓库里,藏有毒品,枪支弹药和那一些来路不明的巨额钱财,也就是毒资。
而且整个转运站将近有百多个仓库,就不偏不倚地找到了他们日夜蹲守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情报,没有人去走漏风声,这些警察不可能这么快地找到那个地方,王邦帅仔细地琢磨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有问题,越发清醒。
‘照这个局势,那么...治安巡逻队里面肯定有鬼,有内鬼!’
有吃里扒外的人暗算了他王邦帅,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这一步。
“哥,里头所长的电话。”
一个巡逻队员上前来,把手机递给了王邦帅。
王邦帅的手机在被王向东抓到后,已经给处理了,扔在被捕的现场,一个破泥瓦屋里面。
从而不让黄国富轻易地获得他与澜州市那些神秘客人的通讯方式,以此来让王邦帅的生存机会添多一层保障。
王邦帅不假思索地接了电话,询问了一声,并耐心地等待起来。
那一头久久没有发话,无形中像是在传达着什么信息,传达着什么情绪,非常不满一样。
良久之后,电话里头只传来一句话,带着非常沉闷的口气;“案子,是符天一举报的!”王向东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几分不满的那味。
紧接着便听到了‘嘟嘟嘟’的挂电话声音。
王邦帅挂了电话,眉头拧得更加严重,那压抑的脸色一点也不比此刻天边挂着乌云还有深沉。
这个官小太岁,终究还是动到他的头上来。
符天一什么人,就是他治安巡逻队最大的对手,镇千岁,这屌毛,自从随着他父亲符世添到千湖镇之后,总想伸手去参与王邦帅经营的灰色产业。
也想在这千湖镇露一下头,分一杯羹,证明他的存在。
那么他去举报转运站仓库藏毒,以及治安巡逻队租赁的那一片仓库,也显得合情合理。
但是这里有个耐人寻味的疑点。
如果没有治安巡逻队内部人员的配合,符天一不可能获得这么准确的信息,能够带着警察精准地打击到了转运站里那几个最敏感的仓库。
想到这里,王邦帅就地开始点阅起人来,站住了,前进的百几号人一瞬间停在马路上。
用他那犀利的目光挨个地对视起来,想从眼神中去挑些毛病,先从那一批最亲近的骨干人员,挨个查阅起,一个扫视过一个,都是愤怒,无辜,茫然...
当目光在落到了安二狗的脸上时,他在躲闪,他明显故意的。
这个样子就像清明节那天,起火的那间摄影店,烧死的那两个人一样,安二狗这个时候的态度,如出一辙,这屌毛内心里的戏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甚至不用王邦帅加以去询问和怀疑,他躲闪的态度,仿佛间就已经交代好了一切。
王邦帅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故意去调弄安二狗的态度,思索了一下,继续沿着外围一路看过去。
一个个都是同仇敌忾,有恃无恐的模样,这些几乎都可以断定是自己人,至少他们对仓库的违禁物不了解,他们没有和警察有勾结。
那么内鬼可能就只有一个了,他苛刻地盯了安二狗一眼后,内心交了底,率着大队人马往前走。
安二狗这个时候做贼心虚,自然不敢像往日一样跟在王邦帅的身后,要走得近一些,而是选择走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王邦帅在随从人的耳朵里嘀咕了两句,突然把人给惊讶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往身后看过去,在寻找着安二狗的影子。
闹腾了一天的治安巡逻队又开始进入了正常的制度安排,该巡逻地巡逻,该站岗地站岗。
安二狗继续被安排到了转运站的外围,负责看守大马路。
他这一天的心情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那样,起伏不定,危险又刺激,又有惊无险地降落到安全的地面上。
他当然明白,众人被拉到了镇派出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个事情绝对是跟自己和安佑武脱不了干系。
正是因为自己把安佑武带到了那个不可示人的仓库之中,才导致了这个仓库点的位置被彻底地暴露,才会招人来这么多的警察。
那么即便安佑武没有告诉安二狗,他把这个信息泄露给了符天一,这个时候的安二狗再愚钝,也能猜到这前后是什么原因。
何况那天晚上,安二狗也看到了仓库里放的东西。
于是人这个时候又不得不提心吊胆地防着队长王邦帅,因为这个队长的心思也很深,他极有可能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安二狗的心理还是抱着几分侥幸的期待,因为安佑武潜入到仓库中的事情,基本是没有人知道。
这天晚上。
这一天的晚上依然像以往一样的炎热。
六七月的酷暑,让这片没有被化工污染过的渔村四周围水土保护得很好,到处是虫鸣鸟叫。
特别是田鸡的声音一直在哇哇哇,这货一年四季都有着交配的热情。
就在安二狗挪着一把桌子和椅子,守着转运站的马路口,无趣地看着远处月光撩亮下的一片田野,听着河水声嗖嗖地往前流。
在往日值班心情浮躁的时候,这些习惯了四五十年的小细节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这几天经历太多事了,导致安二狗的情绪七上八下,整日飘忽不定。
他突然觉得四周围的环境很美妙,寓意特别美好,他想留住这一瞬间。
安二狗的肩膀突然搭过来一只手,悄无声息,把人唬了一跳。
“狗爷!”伴随着一声呼唤,安二狗吓得一激灵,直接跳了起来。
本来心里就有鬼,这个时候更经不得起推敲和触碰,无缘无故,突如其来的触碰,仿佛一碰他内心里的秘密就会掉出来一样。
“小...小鹿子!”这一触碰让安二狗连弹开了几步远,惊慌失措地看着身后站着的人,颤颤惧惧地叫出了人名,才恍惚看明白了。
这个人同样也是治安巡逻队的一员,姓陆,南湖村人,外号小鹿子,他是王邦帅最得力的亲信之一。
“这大晚上站岗的兄弟也没什么招待,这几天事多,也庆祝庆祝我们死里逃生,今晚我也在转运站,咱哥俩也好久没喝两杯来吧!”
小鹿子开开心心地将买来的下酒菜和酒摆上了桌,招呼完二狗坐下来呀,喝两杯先,态度和肢体动作太和谐,简直就是设定好的。
这个时候的安二狗已经赢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因为这个小鹿子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至少他们的态度和气势不对。
并且小鹿还是王邦帅最亲近的人,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夜深人稀的时候找上自己,美曰其名陪自己喝两杯,这绝对打着什么算盘,什么他不能明问明说的算盘。
“还愣着干什么呀,这么不给面子吗?狗爷。”小鹿子坐了下去,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夹起两块猪头肉嚼了起来,咕噜咕噜地先喝上两口,证明这酒菜里没毒。
等了半天也不见安二狗过来凑个伙,心里便有意见了,眼睛望直了。
然后先怂恿他身后站的这两个体格彪悍的队员,也要他们参与到这个酒局当中,又拿出了两个一次性杯,倒了两杯白酒,要他们先干了,自顾自吃喝起来。
挺了一会,安二狗才不情愿,疑神疑鬼地加入到了酒桌上。
“这就对嘛,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话,自家兄弟就相信自己的人,只有自己的人才能保护自己的人。”小鹿子话里有话地讲道,话粗糙讲得了理,反正就是强调了自己人。
“讲句你不爱听的,狗爷!咱们兄弟这些年,搓澡都能用一条毛巾,也不管谁先洗上面还是下面,味都是一个味,有好处都是一起分,有肉都是一起舔,不瞒您说,我觉得娟嫂子还真的是眉清目秀的...”
小鹿子开始作秀起来;“你看,即便这句话会冲突你,大家都是有婆娘的人,但娟嫂子那修养,那身材,那嘴皮子功夫,噢...比我家婆娘那长的实在是太好看。”
小鹿嘟囔着话,先把嘴巴里的猪头肉嚼赶紧,继续马不停蹄;
“你看,即便这句话会让我们兄弟之间感情不好,但也是兄弟的心里话,兄弟会把心里的话讲出来给你听,因为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人...”
小鹿子一套一套的话,打着一手安二狗还不能看清楚的牌,他的心眼不够,加上此刻内心里动荡不安,一直含糊,没那么听进话,犹豫着眼前的酒杯,于是小鹿子顺便又灌了人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