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安佑武隐约有些走神,他并没有听进去小伍的话,人只是痴痴地盯着眼前,对着翻开牌只顾发愣的这一个媚儿。
安佑武有种预感,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好像就要找到点蛛丝马迹了。
她那僵硬表情和呆滞的态度,似乎只是掩饰,这一刻的安佑武感觉自己没有看懂,但是她这一股手法和眼劲,里头绝对有自己的文章。
而对头坐着的符天一,已经笑开了花,盯着安佑武突然转变的态度,愣是望着媚儿出奇,越发赏心悦目,竟笑了出来。
他认为安佑武肯定是害怕了,知道这女娃子的厉害。
媚儿就是他在牌桌上的杀手锏,她那独特的记忆方式和洗牌能力,就连混迹在牌局多年,从小耳濡目染这些风气长大的符天一,也不得不感叹媚儿身上所具备的这一种能力。
用他的话来形容,洗牌超能力。
仅仅依靠穿插洗牌这一个短暂的过程,便能将花色和点数叠的顺序摸了个大概。
以至于后面发到对家里的牌,她能轻易地猜到大小,从而选择跟进还是退出。
“哦,这位老板。”小伍体贴地问候起安佑武,因为他没有听进去话。
此刻还在认真地看着媚儿发呆,觉察到了她身上有什么异常,却是一时半会不能看清楚,她的牌技能力和此刻她脸上的态度不对。
换句话说,此刻媚儿内心里有两种心情,安佑武看不明白它们是怎么共存的。
他便先把背靠了靠,重新把那一副高傲的态度摆出来,象征性地看了对头的符天一,咧着一嘴黄牙,似乎很享受安佑武这个态度。
因为过度嚼食槟榔,导致他那些磨损的牙齿之间,露出一条大大的牙缝来。
乍一看,这副牙齿是经过硫磺烟熏之后一样,蜡黄和腥红,这个时候他笑容故意要这样憨态和亲近,横竖一副吃定安佑武的架势。
他摆一摆手,负责发牌的媚儿将摊开的张牌收了起来,开始反复地搓洗,非常地均匀。
贯穿着切牌的手法,必然不停地将扑克分成均匀的两分,叠在桌上,翻着一半的牌面,看着点数和花色,将两边的牌挨次地穿插。
这个时候的安佑武就注意到了媚儿的眼神变化,特殊且迅速。
她那呆滞无神的眼睛,在切牌交叉的时候,仿佛有一股穿透力,无数的花色和数字闪烁在她的瞳孔中,像机器一样读着每一张卡片数字信息,迅速在脑海里排列好。
将这一幅已经打乱的扑克牌合二为一的时候,小姑娘的脸色根本就没有太大地波动。
因为此刻,手里这一幅打乱的牌,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顺序和排列她已经熟记于心。
接下来按照顺序发牌,谁拿到金花,谁拿到顺子,在媚儿的内心里已经是个定局。
安佑武和符天一的博弈正式开始了。
马仔为符天一搬来了一个保险箱,众人齐齐将脑袋转了过去。
符天一当着安佑武的面,埋着头,滴答滴答地在那里扭着数码锁。
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机械声音后,保险箱的门开,符天一从里头搬出了一沓一沓捆好的钱。
虽然都是百元大钞,但是并没有安佑武眼前这一堆焕发得崭新和光泽。
因为这一些钱都是靠着这个矿山区安置区的民工手里收刮来的,多数都被掐得起皱,带着脏兮兮的手迹。
尽管符天一将家底全部搬了出来,然而他这堆钱,垒直了也并没有安佑武的那一堆的高。
差点意思了,符天一的脸色惆怅了一下,显然挂不住了。
一个开场子的老板,资本能力竟没有一个赌客的多,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言归正传,紧接着媚儿开始发牌了。
双方客气地往中间撒了千把块钱,就着斗金花的规则开始,估摸着手里的牌。
但是这个时候两个人恰恰都没动手,如果在不看牌的情况下,双方只能蛮叫,不停地加码,拼彼此的财力,看这一个牌局的赌注,最后到底能叫得多大?
这个时候的安佑武有想要试探的心思,并没有去先开自己三张牌,目光紧紧地揪着符天一。
似乎在等着他用什么老千的手法,去左右这个局面,在等他有什么把持不住的破绽。
符天一并不猴急,他几乎没有怎么动过肢体,而是眼神不停地再揪着媚儿的态度。
在安佑武的眼中,小姑娘像是遭受了什么家暴一样,一言不发,只顾着发愣。
而符天一的态度也很难看懂,局势有些僵,安佑武想试一下眼前这一滩水到底有多浑。
他直接拎起一沓钱,万把块现金丢了过来,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瞬间压着符天一的脸色,迟疑了下。
堵钱的场面他是见过不少,大的堵局他还是经常会有参与。
但是堵到像安佑武开局这么大的排场,他身前这一堆钱,仿佛就是他用来杀死符天一的武器一样,只要加大筹码地扔,倒个三四轮,符天一肯定是吃不消的。
他必须要翻倍去开安佑武的牌。
但是也有一个顾虑,要开牌只能赢,眼下这牌桌的中间,万把块有了,自己要开牌,再翻个倍数,套进去的会更多,他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胜算。
这个时候的符天一被安佑武这么一逼,显然也是坐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安佑武。
他又不想自己的花色点数会被吃掉,他不敢贸然丢钱去揭牌,只得将眼神不停地瞄着发牌的媚儿。
这个时候该她表个态度了,这第一轮的牌局,是跟还是不跟。
小女孩就没有鸟他,只是一个劲地憧憬,呆呆地看着牌桌出神,还沉浸在符天一冒犯自己身体的那一幕上,这宗罪,他今天是躲不了了。
她在酝酿着一个局,一个怎么让符天一深陷其中,欲罢不能,经历旗开得胜,高歌猛进之后摔得一无是处。
她要符天一在这个牌桌上,像婊子一样,经历一下刚才折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反过来,把他绑在这个牌桌上,让他体会什么叫惨叫和绝望,便一个劲地挖深着陷阱,在陷阱底下插上那些锋利且致命的刀子,等着要把符天一扎个透。
直到符天一的脸色彻底变了,等得没耐心了,恶狠狠的气势蔓延了出来。
终于影响到了媚儿的沉浸,人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反应。
她便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向着符天一的那一只手,竖起食指,轻轻地磕了下桌面,仿佛在传达什么暗语一样。
收到了信息的符天一看着媚儿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食指在桌面上随意地敲了一下,情绪冷静了下去,内心里交代了个底。
他突然换了一个脸色,变得耐人寻味地瞧着媚儿,瞧着眼前的安佑武来,反复地掂量起这个牌局,心中已经有了三分胜算,但是很犹豫。
思索了片刻之后,见媚儿不再有任何肢体动作,符天一豁出去了。
要开安佑武的牌,就得加倍他的堵注,两沓钱扔了出去,顺手去揭牌,迫不及待。
而此刻的安佑武根本就不在乎丢出去的赌注,或者是符天一这个耐人寻味的举动。
同样混迹在堵场,这些行色产业多年的安佑武,当然有着自己对这些牌技,和对手心理波动的理解。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钱,今天要怎么输,但是他没算到今天会碰见这个耐人寻味的小姑娘。
此刻这个牌桌,唯一吸引安佑武的点,就是眼前这个发牌妹,她实在太令自己好奇了。
那边吵着开牌的符天一将三张整齐的花色翻了出来,不大不小,叫嚣着安佑武开牌。
但是他脸上并不是很活跃,看得出对这轮博弈没有太大的信心。
安佑武揭了纸牌的一角,一副点数牌,顺子,花色都是乱的,便直接盖了,弃局。
那头的符天一已经欣喜若狂,万把块钱到手了。
安佑武则是紧紧地盯着媚儿,质疑这只是巧合,还是她的故意操纵。
于是叫牌,第二轮开始,下了底注,媚儿洗牌。
还是熟悉的味道,一样的配方,小眼神,小手劲,力度均匀,手法娴熟,继续发牌。
安佑武继续选择不看牌,蛮叫押注,逼着符天一盲目地跟着压住了三轮之后,这一把牌局的赌注已经到了十万之巨,场面顿时惊心动魄了。
除了对峙的两个人故作淡定,还有发牌的那一个媚儿没有表情,参与在四周围观看的人,没有一个不心浮气躁,内心里的风声要恶劣过牌局的两人。
安佑武观察了符天一和媚儿之间的‘沟通’,像第一轮一样的小动作,小手指向着他敲着桌面后,符天一立刻放飞了自我,这个时候安佑武只要敢叫,他能奉陪到底。
忍不住的安佑武决定开牌,但是不是为了输赢。
他想知道这个小姑娘的神通,果真是不靠出老千的方式,凭借自身的记忆和手法,控制洗牌的顺序,便能决定参赌双方的点数和花色吗?
安佑武在扔了双倍赌注之后直接开牌,这是一个对子,很小的牌面,然后等着那一头的符天一,傲慢地将自己的牌揭开,又是一把金花。
围观的一阵哗然,不到半个小时,两轮牌,安佑武已经输了几万块,都乍着舌头,红着耳根,身体热气轰轰地在往外冒,大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既视感。
安佑武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继续盯着眼前的媚儿发呆。
这个小姑娘,看来很有一手,他想不到今天到这个矿山区安置区来,还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但是这只是牌局的第二轮,还不能说明白什么。
于是有意要考验媚儿的真正实力,接下来安佑武要把这个牌局拉长,分出无数个小堵注来考验媚儿的能耐。
愣是不停地输给符天一,愣是不停地看着媚儿洗牌,切牌,开牌,要彻底地验证眼前这个没有表情态度的小女人,她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漏的东西。
果不其然,几轮牌发下来,再加上安佑武的故意,他输了将近一半的钱。
每一把开牌,符天一总是能够拿到绝佳的点数和花色,甚至豹子都出现过两次。
而媚儿这一种简单的洗牌,发牌方式,并没有任何出老千的技巧在里面,安佑武揪着小眼睛,彻彻底底地把眼前这个过程看了个通透。
他突然就很惊讶,被眼前这个小姑娘发牌的能力和方式深深震撼到。
她在穿插洗牌的时候,仅仅只是瞄了一眼纸牌上的花色和点数,便能过目不忘地记住每一张牌的底面。
单纯地利用洗牌去改变他们的排列顺序,从而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将他和符天一会要拿到手里的牌,迅速地安排好了。
而接下来内容就是你一张,我一张这样地简单,送到两位爷的面前。
几轮牌局下来,安佑武的见识长了一大截,还输了一半的钱,他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没有用出老千的方式,那过人,过硬的手法和心理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