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常生问。
“我听我的同学说的,”米静说,“高欢的姐夫叫龚平小,是我同学的西邻。四月初八那天他说他晌午没歇晌,在门前的树阴下一个人歇凉凉,定猛地看见龚平小东邻的小媳妇慌慌忙忙地跑出来跑到龚平小家了。不大一阵儿,龚平小就到了东邻家。”
“高欢莫非去了东邻家?”常生猜测。
“就是,我的同学跟你想的差不多,他赶紧藏在树后面偷眊,眊见小媳妇和高欢姐姐相跟上出来到了东邻家,我的同学赶紧爬到树上瞭东邻出了甚事,刚刚上去就瞭见高欢叫他姐夫拉出来了,”米静含眉笑眼地说。
“他是咋弄呢,是不是赖在东邻小媳妇家不走?”常生继续猜测。
“你猜得真准,”米静伸出大拇指表示称赞,随之继续说道,“我同学见高欢叫他姐夫拉回去了,他姐姐等了一阵儿也回去了,就从树上下来到龚平小东邻问是咋回事。龚平小东邻小媳妇问我同学咋知道的,我同学说他在门前树阴下歇凉凉看见的,那个小媳妇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高欢是不是打东邻小媳妇的主意呢?”
“你看看你那个大个子同学有多胆大,东邻小媳妇的男人到清源城看病去了,他见小媳妇一个人在家,就过去串门子坐下不走,跟人家闲叨拉。先叨拉得挺好,叨拉了一阵儿就起了歹意。小媳妇好说歹说他不听,吓得人家赶紧就跑到她姐姐家告状。”
“这是他在戏场挨了打以后的事吧。”
“嗯,高欢姐夫说高欢灰心入了肚了。”
“高欢咋就挨了打也不惊心?”常生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十分那个熟悉的体育班长,却又仿佛不认识似的。
“高欢姐姐说高欢中了邪,”米静对正在呆想的常生说。
“哪是中了邪,生就的不要脸货。你说高欢这种人改了(liao)改不了?”常生十分气愤地说。
“改也难改呢,”米静附和道。
常生想起了米老师对高欢的态度,有点不解地说:“问题是,我骂高欢是驴,你姑姑还不叫我骂,说他是发顽。你说这事做的,能叫发顽?”说罢,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妥,于是补充道:“你姑姑不知道高欢做过这种事,她要是知道高欢还做过这种事,肯定不会说他是发顽了。”
“知道也不不说高欢赖。我听我爷爷说,师范一毕业那会儿,他叫我姑姑回长川,我姑姑硬是不听,就要去临水,要不是去临水也退不了婚,我姑姑看事情跟一般人不一样,”米静的话语中分明带着对她姑姑的不满。
常生解释:“你姑姑看事情跟一般人不一样是想得多,看得远。她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她对你不是不关心,是分外关心,我知道呢,只是想帮也使不上力。”
“不是使不上,是不使力。”
“你姑姑考虑得多,你得理解她。迁户是今年阳历最后一个月才迁呀,我听我姥爷说的。我觉着你姑姑考虑好以后才说呀。”
“我姑姑是你的老师,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你可能比我了解。”
“就是,你说对了,”常生说罢看了看太阳。
米静以为常生想走了,于是说,“天不早了,你比我远,咱们行动吧。”
常生其实不是想走:“要不再叨拉上一会儿再走吧,我比你远也远不多,路又好走,就是迟点儿,走一阵儿夜路也不怕。”
“那就再叨拉给一阵儿吧,”米静接下去饶有兴致地跟常生说起了他在清源城住住了三天,每天到大街上看大字报看游行的所见所闻。
然而他发现常生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简要地说了说就不说了。
常生问米静读过哪些小说,米静说读过四大名著,常生很是羡慕,问他四大名著是不是他舅舅的,米静说不是,是他爹给留下的,都是线装书、繁体字,不好认,先是查《四角号码字典》,后来根据上下文猜测着往下看。
常生心想他爹留下的书箱里也许也有四大名著和《四角号码字典》,有心跟米静说一说关于皮箱的事,又思谋还是不说为好。
他虽然没读过四大名著,但听他姥爷说过三国故事,于是跟米静说了一会儿三国里的几个主要人物。
接着就说起了小人书。两个人都看过小人书《岳飞传》和《杨家将》,遂兴趣盎然地说了一顿岳飞和杨家将。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米静把车后架的书包解下来,从里面掏出《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要送给常生。
常生说:“你舅舅送你的你送给我咋呀?”
“一样样儿的两套,我舅舅好几套呢,叫我拿了两套,送你一套吧,”米静说着就递给了常生。
常生接住放在书包里,把《战斗的青春》拿出来说:“我也送你一本吧。”
米静接过来看了看,问常生:“你就这一本吧?”
常生真诚地说:“《战斗的青春》倒是就这一本,我看完了,我还有别的小说看。”
“那就不用了,我家也有好几本当代小说呢。”
“你有甚小说呢?”
“我有《水向东流》《野火春风斗古城》《保卫延安》,还有《敌后武工队》《虾球传》。”
“你想不想看《战斗的青春》,想看你就拿上,过些时,或你给我送来,或我去你那儿寻,咱们交换着看。”
“行呢,那我就拿上吧,”米静高兴地接住书说。
常生帮米静把书装进口袋,捆绑好,与米静约定经常来往后说:“咱们就行动吧。”
两个骑上自行车骑到去沙圪洞的路口时,下自行车告辞,强调要经常来往。
常生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自由自在、不紧不慢地行进在公路上,心情甚为欢悦。
他想在村里若有米静这样的好伙伴就好了,跟张二牛在一起倒也很开心,可惜张二牛不爱看书,就爱说灰话。
想到张二牛爱说灰话,自然就联想起了高欢。他把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觉着张二牛只是说灰话比做了灰事的高欢好多了。
他依然想不明白,米老师为甚会原谅高欢,又想米静为甚对他那么好的姑姑不满意。
由此又想起李青青待人那么好,她妈对她有意见,米老师为甚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