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却陆川之反击,紫琪面前魂力盾牌亦随之消散。
其美眸冷冽,眄视陆川,终启朱唇,首次对彼言曰:
“君确有几分能耐。”
虽仅初交锋,紫琪心知陆川非泛泛之辈,故语中寒意稍减。
实力,终究为最快获人认可之物,而陆川于彼认可与否,倒似并不介怀。
“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善哉,善哉。”
此刻,旁观已久之磊大师含笑而言。
陆川睨之,复叹曰:
“塔战何时启?”
“两日后也。”
磊大师笑答:
“然今此地已有他城魂师纷至,君于魂师协会尚浅识,紫琪可引君遍览,正合时宜。”
陆川闻之愕然,欲拒还休,而紫琪侧畔已淡然颔首:
“诺,师尊。”
言罢,却未见其起身之意。
陆川望向紫琪,不复多言,遂自起身高,携阳儿离竹屋而去。
目送人狮出门,紫琪欲以手理额前青丝,柳眉微蹙,轻声道:
“师尊,信吾不足耶?”
“汝此女娃,复妄想何为?以汝之能,此番取胜,把握匪小,而师之所为,不过欲多一重保障耳。”
“盖吾朱城魂师协会已两度败绩,今次若再挫,魂师珍珑塔则必移于赤苍城矣,事体重大,不得不慎。”
磊大师无奈言之。
“若余不能胜,此人亦当无用。”
紫琪默然片刻,淡然道。
前番交手之中,彼觉对方与己伯仲之间,若己且败,陆川之结局料亦相差无几。
“未可断言。”
磊大师缓摇其首,正色而言:
“汝须知,岁之前,陆川犹不识魂力为何物,然而仅历一载,竟能至与汝比肩之地,此等魂识天赋,实乃过人。”
“或许彼有机缘奇遇。”
紫琪轻语,虽则此言,女子直觉,殊可畏也。
“或然,然时有运道,亦实力之一体也。”
磊大师微颔首,继而沉声曰:
“且勿论魂力强弱,真较技之时,汝败北之几率更大焉。”
“盖因陆川手段,较汝更狠,非独对敌,于己身亦然。”
“前者之较,彼明明可敛手自守,而犹抉择险进击,一派拼命三郎之态,此点尔不如彼,故尔终敛手以防。”
“勿以陆川年未及弱冠而轻之,虽稚龄耳,然鲁不畏、黄佟辈狡猾若狐者,终皆挫败于其手,此子他日成长,必有大成。”
磊大师语重心长言。
紫琪默然,未知其心实受教否。
“汝亦毋须多虑,先导陆川遍观四周,另此两日宜多备,此次塔战,断不能再负于赤苍城也!”
紫琪颔首,行礼后袅袅退出竹舍。
“行矣。”
紫琪出户,视门前陆川,淡然一声,遂前行引路。
陆川苦颜随之,本欲言事辞行,似紫琪未予其机。
既至则安,陆川随紫琪之后,行于貌似寻常却于朱城极重之地广院中。
沿途所遇魂师众多,对其随紫琪而行,投以异色者不在少数。
一路行来,观之显然,紫琪于此地声望颇隆,诸魂师见其皆低首敛容,陆川心下颇为讶异。
此冰霜女子虽实力尚可,然他人何需畏惧若斯?
二人且行且止,沿途鲜有言语交集,紫琪身为导引,竟毫无自觉,陆川对此亦感无奈,遇此女伴,诚为头痛。
约莫片刻之行,终至庭院深处。
陆川忽仰首,目及不远处灰塔一座,眼神微凝,自塔中感知魂力之强,骇人听闻,远非磊大师所能及也。
“此乃魂师珍珑塔,由先贤毕生魂力凝聚而成,吾朱城魂师心中之圣地。”
适逢陆川为塔内魂力之威所撼,紫琪始启朱唇,言之。
陆川颔首称是,此珍珑塔确有非凡之处,难怪磊大师视若瑰宝。
言讫,紫琪复又前行,未几,骤停步履,美目望向萧方处一片广场所现。
广场之上,人影绰绰,令陆川诧异者,众人近乎皆为魂师。
紫琪步入广场一侧小廊,凭高临下,凝视场中,柳眉轻蹙,似有不悦。
陆川侧立其旁,瞩场内景状。
时下,二士正于场中较技,周遭人环而呼噪助威,声势颇隆。
陆川目随境转,瞬息间,眸光微变,讶色一闪而过。
盖其所见场中白裳男子,竟已达二纹魂师之境!
而彼之对手,仅一纹魂师尔。
如此悬殊之较,诚无甚可观也。
果不其然,未几合,一纹魂师力绌败北,四下惋叹之声顿起。
“朱城魂师协会,不过尔尔,观此魂师珍珑塔,吾赤苍城志在必得矣。”
白裳男子性狂简哉,非惟无逊言,反纵声而笑,自视甚伟。
方其笑声既歇,众人侧目者多矣,而彼不以为意焉。
进而前驱一步,冷语出焉:
“倘有不服之心,任尔来试,直言告汝,于赤苍城之魂师协会中,吾位犹在人先。”
“若连余亦不能胜之,此塔战不必也,免贻笑大方耳!”
“三师兄所言极是!”
白裳人言,引得似赤苍城魂师者力挺之音,而彼朱城魂士闻此,面色皆铁青矣。
然二者间实有云泥之别,且彼方高手未至,是时,无人敢应声。
“此人已至二纹魂师境,于赤苍城中犹居前列,观来赤苍城确乃英杰辈出之地也。”
走廊之上,陆川抚颌低语,若有所思。
其语方落,忽感清冷目光注视,轻咳一声,心觉不妙,即道:
“紫琪姑娘,家中有急,吾先行告退。”
然紫琪对此置若罔闻,美目凝陆川,寒霜之颜忽绽笑靥,眩人眼目。
“君身为朱城魂师,维护本城魂师颜面,责无旁贷。”
“此妄言之人,便交由汝处置。”
虽其声含询问之意,而语落之时,陆川顿感背后魂力涌动,身不由己,直被推至广场之中,且恰好立于那白裳男子之前不远处。
“善哉!真乃有胆之士!”
“不愧为吾等朱城之魂师也!”
陆川之突现,初令朱城诸魂师愕然,继而掌声雷动,虽未知陆川实力深浅,其勇气足以令人赞叹。
闻四周之喝彩,陆川翻白眼以对。
“朱城此子诚不知天高地厚,然亦佳,吾今日犹未尽兴也!”
白裳男子一时愕然,旋即咧嘴大笑。
“歉矣,吾乃误入此地。”
而对于其言,陆川但耸肩,出语惊人,四座皆惊。
语罢,欲转身离去,非畏何事,惟紫琪擅自之举令其不悦耳。
楼阁之上,紫琪亦为陆川之举所愣,柳眉随即倒竖,怒气横生。
“懦弱之废物耳!”
白裳男子撇嘴摇头,冷声嗤笑。
方转身之陆川,步伐一滞,继而仰首,轻吐浊气,复又回身,面上笑容,愈发明媚。
“可否再言一次!?”
观陆川面庞所现灿烂之笑,那袭白裳男子眸中亦闪过寒光一线,紧锁陆川,口中吐露二字,冷若寒冰:
“庸才!废物!”
此语既出,场间气氛瞬时紧绷,众人心知,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终。
走廊之上,紫琪暗暗舒一口气,未料陆川竟有此等傲骨,先前径直转身欲去,彼深信,若非对方末了出言不逊,陆川必是不顾一切拂袖而去。
“吾倒要瞧瞧,尔有何等资本,令师长如此青眼相加。”
紫琪凝视场中身影,低语自言。
虽先前稍作交手,使其知陆川确有几分能耐,然磊大师所言彼不及陆川,彼心中实难信服。
身为朱城魂师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紫琪自信满满。
如今彼已至双纹魂师之巅,距三纹境界仅一步之遥。
此等成就,在同辈之中,堪称杰出。
虽尝闻陆川胜黄佟之事,然于紫琪观之,此功首推陆川之玄力修为。
陆川弱冠之年竟能步小玄丹境,诚令紫琪诧异,然其惊也仅止于此。
何也?
盖因无论玄力强横至极,入魂师珍珑塔,则无所施焉。
唯魂力卓绝者,方能成彼处之最大依仗。
魂师相搏,多为魂力之较,故陆川与白裳男子交手之际,紫琪即可窥其底蕴。
当下,陆川凝视冷笑之白裳男子,觉其似有意挑朱城魂师之锋芒。
“君意在为前锋,试朱城魂师深浅耶?”
陆川谑语既出,白裳男子目微阖,未置一词,但冷言道:
“竖子勿多言,若怯战则速避,使尔等真正可堪大任者出列。”
白裳男子口含冷笑,心实有讶异。
彼虽性傲,非愚也,自不会无端闯人地界而妄自尊大。
今之所为,正如陆川所言,乃奉命探查朱城年轻魂师辈中,究有何等能耐。
“既如此,动手可也。”
陆川一笑,遂前行两步,淡然言之。
“哼,竖子,吾乃赤苍城魂师协会黄柱也,尔宜谨记此名!”
白衣男子冷声嗤笑,然此人亦显狡狯,其声未落,数道寒光忽自袖中激射而出,疾如电掣,直取陆川。
陆川面对黄柱之突袭,稳若磐石,屈指轻弹,即有数道黑芒应指飞出,于瞬息之间,黄柱之攻受阻。
众人直至此刻,方察黄柱所发实为三柄锋利短剑,剑身雪白,寒气凛冽,透骨生寒。
更令陆川惊异者,其碎玄刺与短剑相交之际,附于刺上之魂力,竟似被那寒气所侵,隐隐作痛。
“阴玄钢也。”
陆川目光掠过这三柄雪色锯齿密布之短剑,随即识得,此乃阴玄钢,生于极寒绝域之特殊稀金,自带凌厉寒气,魂力触之,亦不免受伤。
黄柱竟能拥有此等宝物,陆川颇感意外,难怪能在此地张狂。
然则,虽陆川稍挫于彼寒气,黄柱心中震撼更甚。
碰撞之时,愕然察觉覆于阴玄剑上之魂力,险些震散。
显然,前者魂力,犹在其上!
“朱城青年俊彦之中,何时复现此等卓绝人物?”
黄柱心下暗自嘀咕,旋即目中寒光更盛,手中三阴玄剑霎时舞动,化作道道寒气凛冽之剑影,狡黠疾射向陆川。
观其状,黄柱似颇擅魂力驱物攻伐之术,剑走偏锋,兼之剑身附着严寒,即便寻常小玄丹境强者遭遇,亦或觉棘手。
然于陆川而言,此番攻击实不足为惧。
抬手之间,十道碎玄刺猛然迸发,将黄柱三柄阴玄剑阻挡于丈许之外,难以近身。
论魂力操持之妙,黄柱实非陆川敌手也。
虽仗阴玄剑之凌冽锋芒,而欲破陆川细微中见坚韧之碎玄刺防,终属难事。
陆川挡敌以碎玄刺,笑靥盈面,稳踏大地,身姿若离弦箭矢,疾趋黄柱。
同时,浩瀚玄力自其体内涌动,波澜壮阔。
黄柱睹陆川猛袭将至,心惊胆颤,身形骤然后逸。
须臾,一股雄浑魂力自其泥丸宫奔腾而出,直冲陆川而去。
感乎那骤至之魂识冲击,陆川目瞬而未避,反探手而出,一魂识灵纹在其微控之下,隐现于掌肤之底。
继而,此魂识灵纹复蠕动,化作灵纹漩涡焉。
陆川手掌直取魂识冲击之上,令黄柱骇然者,此冲击非但未伤陆川分毫,反于后者握取之际,蓦然消逝于虚空之中。
黄柱惊愕间,陆川心喜潮涌,盖其察觉,那魂识冲击,竟为掌中隐匿之灵纹漩涡全数吞噬矣!
“此魂识灵纹霸道无匹,竟能吞噬他人魂识冲击,并转而为吾所用!”
惊喜之余,陆川亦感震撼,如此霸烈之魂识灵纹,初闻也。
不由心生疑窦,其神秘之魂识符纹,真仅为灵纹耶?
震撼之心,未久即抑,陆川抬首,视黄柱之愕然,冷嗤一声,身形闪动,已立于黄柱之前。
右掌藏着灵纹漩涡,猛然向黄柱首级抓去。
观陆川巨掌袭来,黄柱急退,身内玄力波动频生,然论魂理,非陆川之敌,较之玄力,更无胜算。
未及数步之退,陆川已如魅影现于背,手掌搭其首。
适逢陆川手触黄柱顶,后者躯体剧颤,目中惊骇之色浓甚。
惶恐间察其泥丸宫内二枚魂识符纹震颤,魂力失控般泄流,终为陆川掌吸尽!
此诡景令黄柱魂飞魄散,不顾一切猛然回首,暗出血箭,腥气冲天,直射陆川喉关。
血箭含猛烈玄力波动,显系垂死挣扎。
此招确使陆川身形微晃,黄柱趁隙瞬离掌握。
黄柱脱困之际,陆川眉锁,心念一动,雄浑魂力凝聚十柄化魂剑于前,闪现苍白面色之黄柱周遭,剑尖寒芒微闪。
“止之!吾认败,再三言之,吾认败!”
黄柱望诸般化魂剑绕身悬浮,体为之僵,然其性本豁达,片刻交锋间,已无力反击,昔日倚为利刃之阴玄剑,亦遭对方轻易锁缚,动弹不得。
是故,欲免皮肉之苦,遂即告饶,高声疾呼。
周遭朱城之魂师见状,嘘声四起,众人咸以辱骂嘲讽报前耻,黄柱闻之,面若铁青,怒不可遏。
然身处未散化魂剑之威逼下,虽愤,犹不敢启齿。
走廊之上,紫琪亦为此景所惊,心实难解。
按其所观,此战颇多费解之处,黄柱身为二纹魂师,陆川即便能胜,亦不应如此轻而易举。
常理论之,陆川若循常法对敌,或需缠斗许久方能取胜,孰料陆川凭那诡异灵纹漩涡,瞬息之间,吸去黄柱泥丸宫内大半魂力,如此一来,黄柱何以再战?
陆川含笑睨黄柱一眼,未即散化魂剑,反手向空一招,不仅十道碎玄刺应召而回,更强行将三柄阴玄剑收归掌中!
陆川忽纳阴玄剑,黄柱面皮颤动不已。
陆川笑言:
“此物权作彩头,谢矣。”
不顾黄柱怒目如炬,反手收阴玄剑入纳玄囊中,拱手向黄柱致意。
继而视线微抬,淡然瞥视走廊上的紫琪,不欲赘言,遂转身,在一群朱城魂师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扬长而去。
陆川之影渐行渐远,良久,广场众人始回神,惊叹之声若江河奔涌。
“此乃何人?竟如此骁勇,黄柱亦非其敌手?”
“陆川是也!余于校场曾见其人,彼时炎战门黄佟命丧其手。”
周遭私语纷纷,黄柱面色愈显难堪。
赤苍城一魂师欲扶之,反被其峻拒。
今日之辱,大矣!
非但惨败,且失阴玄剑,真所谓贪小失大,得不偿失!
“阴玄剑...!”
念及至宝,黄柱心如刀绞。
阴玄钢珍稀非常,故价值连城。
为铸三柄阴玄剑,前后耗阳玄石近三万,而今,身畔最贵重之物,竟成陆川囊中战利,取之无悯。
若非忌其诡异手段,纵使重伤在所不惜,适才亦必夺阴玄剑而归!
“去矣!”
物既失,泣血无益,黄柱强压胸中怒焰,起身向广场外踽踽独行。
“陆川乎!?尔待之,俟吾赤苍城师兄数日既至,必令尔所获尽吐也!”
黄柱步履之间,咬牙切齿,其后赤苍城之魂师相顾愕然,皆不敢此刻撄其锋,唯有谨随其后,狈狈然离此广场而去。
紫琪于廊上,但微摇首,美目遥望,忆及陆川去前之目光,知其不悦于此行径也。
斯目光使紫琪稍感错愕,自幼至今,以身份特异、魂赋过人兼花容月貌之故,旁人视之,非敬畏即炽热爱慕,若此类含些许不耐之目光,诚乃首次遭遇也。
“哼,欲于吾前逞强,俟汝塔战中有为,再言不迟。”
忆及彼目光,紫琪不禁轻哼,挥手转身,性情高傲如彼,朱城同辈中尚未有人能令其心悦诚服也。
陆川者,亦不能!
陆川出朱城魂师协会后,并未流连,直返陆府,遁入自家小院。
“此人手中,确有佳物若干。”
院落之中,陆川凝视面前悬空之三柄阴玄剑,寒气郁郁自剑身漫溢,吐气成霜,薄霜乍现。
目睹此景,陆川心下略感欣然,点头以示满意。
碎玄刺十枚,前番与玄冰剑瞬息交锋间,四者已毁,皆因阴玄剑寒气侵袭所致。
陆川目眨之间,无形波动自瞳中射出,化作魂力落于三柄阴玄剑之上。
魂力磅礴而出,转瞬之间,蛮横包裹剑体。
阴玄剑虽未被黄柱烙下魂识印记,然久用之下,魂力残迹难免。
陆川欲全然驾驭此剑,必先涤除遗留之魂力。
幸而黄柱魂力难及陆川,故驱除之事并非难事。
不过片时,陆川之魂力内外周遍,将三柄阴玄剑洗涤一新,自此物与黄柱之联系,彻底断绝矣。
魂力缠绕阴玄剑,陆川意念微动,三柄霜白短剑立即如电光闪烁,疾若奔雷,在其周身飞旋,时而交错,时而聚合如一,剑气凛冽,寒气缭绕之下,其威猛较昔日碎玄刺更胜不知几筹。
观此三道白练般剑影,陆川面露喜色,愈见浓烈,把玩良久,终乃心满意足,纳入纳玄囊中。
彼黄柱已晋二纹魂师之列,然据前言,于赤苍城魂师协会中,尚仅位第三,其上二人,自当更为卓绝。
整饬战利之余,陆川眉轻蹙,赤苍之城,似确乎朱城多有胜之,不可不防也。
塔战虽云,唯高且久者胜,然陆川岂信其间无秘策暗行?
众人竞相涌入,暗下毒手以除对手,此等事屡见不鲜,不得不慎。
思绪及此,陆川面色凝重,微微颔首,继而双目阖闭,魂识潜游泥丸宫内。
审视间,陆川忽觉惊异,其魂识灵纹两枚,较昨日更为熠熠生辉,其中魂力波动,亦增一分强盛。
“乃噬黄柱魂力之故欤?”
陆川心念一动,忆及前事,面色微变。
吞噬他人魂力以壮己身,此事过于强横诡异,断不可泄,否则祸患难料。
幸而,陆川不言,人亦不知其能纳魂力为己用。
即便黄柱,仅知陆川有消融其魂力之奇能,殊不知所消魂力,实已化作陆川魂力之基。
“此魂识灵纹,究系何物?”
陆川凝神注视泥丸宫内悬浮之双枚魂识灵纹,心中疑惑,低语自问。
初时以为寻常所得,未料竟蕴藏如此神妙之力。
反复思量,陆川无所获,唯有摇头苦笑,收摄心神离泥丸宫,复如常入玉菩提空间,再至离魂祭坛,淬炼魂力不辍。
于塔战,陆川兴致索然,然对魂识洗礼于珍珑塔中,陆川兴趣颇浓。
又,磊大师言及珍珑塔第八层之地品魂技,陆川亦极向往。
倘有机缘,必尽力一试,得之最佳,不得,亦无可奈何矣。
是以于这两日间,亦须臾不弃,砥砺魂力,盖赤苍城之少年魂师,观黄柱之行,显非温婉之辈也。
时光荏苒,倏忽两日已逝。
及至第三晨曦初照,陆川早离陆府,其赴塔战之事,并未语于陆天诸人。
今陆川已非稚子,诸多事宜,自能做主,而陆天等亦明此理,故无人复加约束于陆川矣。
言及双城魂师协会之争珍珑塔事,其实颇引人瞩目,然陆川居朱城中,闻此事议论者鲜,盖因双方有意封锁消息。
除却权贵,常人多不知晓,是日平静之下,实则隐藏魂师之精彩对决。
陆川再至朱城魂师协会,见广庭之中,人流较前日骤增数倍,绿竹荫间,喧嚣鼎沸。
“尚未迟矣。”
甫入庭院,未几,一袭紫裙夺目而来,紫琪素颜寒若冰霜,陆川为之蹙眉,心下暗道:
“此女岂真觉世人皆负其债耶?终日冷颜,不厌其烦乎?”
“愿君引路。”
陆川径直挥手,其态若视紫琪为向导焉。
紫琪见其态度,柳眉微蹙,遂掉首而去。
陆川摊手,缓步随后。
随紫琪深入魂师协会,未几,那魂力波动可怖之魂师珍珑塔,复现于陆川眼前。
塔下空旷一片,而今却人影密集,摩肩接踵。
陆川见状,苦笑一声,料今日朱城之魂师,皆聚于此矣。
目光掠过空地,陆川忽觉此地人群分明两派,众者自是朱城魂师协会,而较寡者,应为赤苍城来客也。
陆川目注赤苍城魂师,彼处黄柱熟颜入眼,不由一笑。
适逢陆川注视黄柱,黄柱亦察觉之,面色遽变,旋即转身,与一侧银袍俊逸男子低语。
陆川观此景,兴致盎然,双手环胸而立。
“彼乃黄柱之亚师陈安也,较黄柱更难对矣。”
陆川观剧之际,侧立之紫琪,冷言而出,其清冽之声中,意外含警示之意。
陆川愕然顾之,方欲言语,见银袍男子偕黄柱,笑容满脸而至。
“君必陆川兄欤?”
银袍男以微笑示陆川,目稍驻紫琪娇躯,复含笑言:
“前日之事,黄柱孟浪也,望陆川兄宽宥之。”
“无妨,无妨。”
陆川亦笑答。
观此人陈安,知其胜黄柱一筹,盖善咬者犬不露齿,此人表象堂皇,实则阴险狡诈。
“如此,吾心安矣。”
陈安似释重负,微笑继曰:
“未知陆川兄可否将阴玄剑归还吾师弟?”
陆川闻之愕然,搔首曰:
“阴玄剑!?此何物哉?”
观陆川之态,黄柱面色遽变,转而紫涨,目中怒火欲喷,陈安笑容亦微滞,稍显僵硬之色。
紫琪于旁,亦因陆川之无辜而惑其言,瞬时愕然,继而唇边不由微扬,虽不悦此无赖行径,然见黄柱与陈安之面色,心下竟泛起些许快意。
“陆川,勿图狡辩!”
黄柱面赤耳热,指陆川怒喝。
未料陆川竟如此无赖,仅两日光景,事已忘却殆尽。
陈安城府显然深于黄柱,明知陆川戏言,面上仍挂微笑:
“陆川兄,路宽友多,为三柄阴玄剑微物,在赤苍城魂师心中留恶名,实非明智之举。”
陈安言辞虽温,然含警告之意。
陆川闻之复笑,旋即凝视陈安,认真言道:
“吾真不明汝所云也!”
“竖子!”
黄柱怒极欲呕血,目若火炬,似一言不合便将出手。
正当黄柱按捺不住,欲动手之际,陈安伸手阻之,目光微寒,盯视黄柱片刻,徐徐言曰:
“既如此,吾不强求,但陆川兄想必亦将赴塔战,其间风险重重,望兄多加小心。”
言讫,其人不复淹留,蓦然回身而行。
于其后,黄柱切齿拊心,瞪视笑靥如花之陆川,忆及两日前之惨败,终不敢妄动,遂挥袖随陈安而去。
“塔战之时,自宜小心。”
侧立之紫琪淡言道。
“魂师珍珑塔内,亦能施以手脚耶?”
陆川笑问。
“若君能于魂识威压之下犹有余力出手,此亦合规。”
陆川颔首,观此所谓塔战,确如所料,并非一味和善也。
未几,陈安二人去后,赤苍城魂师协会之处忽有纷扰,旋即数影步出,为首者乃一灰发老者,面色漠然。
“此人即赤苍城魂师协会此次之领队卢云,亦为四纹魂师。”
闻紫琪清冷之语,陆川微颔,自此人身上,感其魂波动不弱于磊大师。
陆川目光掠过卢云,而后凝于其后一男子。
此男貌不出众,双眉粗浓,不知何由,周遭魂师对其皆恭谨有加,陈安亦自觉列其身后。
“彼乃此次朱城魂师之大敌,赤苍城青年魂师中翘楚者韩耿也。”
“闻其早在两载前,已晋身二纹魂师之境。”
陆川目注彼方,紫琪素冷之容亦微显凝重,低语云。
“两载前已至二纹魂师?”
陆川眸光一闪,赤苍城魂师协会之整体实力,确较朱城为强,难怪连挫吾辈两次矣。
言间,磊大师引朱城多名声名籍甚之魂师,与卢云等相迎。
双方虽皆笑容满面,然陆川察其笑非出自真心,诚然,对于欲夺吾城魂师珍珑塔之盗,人皆难示好颜。
“诸君,论及塔战,规矩无多,唯以登高坚持最久者为最终胜者耳。”
“另望诸君自量,若力有未逮,勿强求焉,以免不测!”
因双方心存芥蒂,故表面客套既毕,磊大师之声朗然而起,诫之曰:
“固然,其间切磋,还望点到即止,勿使过激。”
磊大师昔年亦曾躬逢其盛,故于塔内私斗之事洞若观火,遂适时出言告诫。
“竞争之世,损伤在所难免,此乃常理也。”
然则,赤苍城之卢云大师,淡然言曰。
“磊轩,此实为朱城魂师协会之最终机会也,一旦再度败于吾赤苍城,魂师珍珑塔,当归吾赤苍城所有矣。”
磊大师闻此,面色一沉,冷哼驳之:
“待尔等胜绩在握,再议不迟。”
卢云一笑置之:
“当前言语皆为空谈,启魂师珍珑塔可也。”
磊大师面有难色,然场合不容失态,挥手间,偕三位中年魂师行至珍珑塔门。
四人之举,周遭魂师速退,炽热目光齐聚灰蒙蒙之魂师珍珑塔。
虽云其能洗涤魂识,神效非凡,然即便身为朱城魂师协会之人,一年一度之机缘亦寥寥。
磊大师等四人体内,强魂波动如潮涌出,身形竟缓缓离地,终悬浮于丈许高下。
“启魂师珍珑塔兮!”
磊大师沉声喝令,随之,悍猛魂力奔腾扑向紧闭石门,凝为光纹,嵌入门上凹槽之中。
随着凹槽之契合,整座魂师珍珑塔于是乎震动起来,其闭锁之石门,缓缓裂开,瞬时之间,一股至强之魂力波动,自石门之后漫溢而出,迫近之魂师皆被震退,狼狈不堪。
“魂识威压,何其惊人!”
魂力波动涌动之际,陆川亦惊觉一种特异威压自珍珑塔中辐射开来,在此威压笼罩下,其身似添千钧之重。
陆川尚感如此,其余不逮者更是面色涨红,急急退避。
“魂师珍珑塔,果非虚名!”
卢云目露贪婪,紧盯着开启之塔,心念若赤苍城能得此塔,十年之内,朱京郡魂师协会必不能望其项背!
“魂师珍珑塔启,塔中之战,自此始矣!”
磊大师注视着魂师珍珑塔,旋即目光一转,投向不远处的陆川与紫琪,沉声宣告。
磊大师言罢,无异于一枚惊雷,令在场众魂师双目炽热,彼等炙热的目光紧紧锁定大开之塔门,终有一人低吼一声,率先驰入魂师珍珑塔之中,余者随之竞相涌入。
于是人倡其先,双方之魂师亦匆忙行事。
于魂师珍珑塔内,对于魂力淬炼及洗礼之效甚佳,虽不能期于塔战取佳绩,然至少游历一番,利于无弊。
“韩耿、陈安,尔等亦可启程。”
卢云目睹此景,淡笑而言,其目于此时亦掠过紫琪二人,而其注目焦点,显然在紫琪身上为多。
“朱城之魂师,唯紫琪堪当大任,余者皆平庸之流。”
“但得盯紧于彼,此次塔战,吾赤苍城必操胜券无疑。”
“师尊,陆川亦非等闲之辈,吾之阴玄剑即为其所夺。”
黄柱言辞切齿。
“陆川?区区无名小卒耳,至于阴玄剑,待入魂师珍珑塔之时,汝等自可解决。”
卢云面色泰然言之。
闻此言,黄柱颇感兴奋而颔首,一旁陈安,目中亦闪过几分阴冷寒光。
“行矣。”
立于卢云身侧,久未言语之韩耿,终在此刻开口,陈安、黄柱见状,皆点头应之。
“韩耿,此次事,乃看汝之能也。”
卢云低声言曰。
韩耿坦然颔首,足尖微点尘埃,其身若飘鸿般逸出,直入魂师珍珑塔。
陈安与黄柱踵其后,紧追不舍。
及入塔际,黄柱回首,目视陆川,其中狠厉挑衅之意昭然。
“吾等亦启程。”
赤苍城人皆入塔,紫琪遂言,言讫,其身化紫电,疾驰而入塔中。
陆川仰观巍峨之魂师珍珑塔,眸中闪过好奇之色,心念动:
“以吾之力,于斯塔内,究竟能攀至第几层?”
陆川未做久留,见紫琪倩影没于塔内,乃振衣掠起,疾向洞开之塔门飞去。
“陆川,此行全赖汝矣,慎之又慎!”
陆川将入塔刹那,磊大师细语潜入其耳。
陆川微微点头,身形不稍滞,轻盈若柳絮,在磊大师等人注视之下,悠然飘入塔中。
磊轩目送陆川背影渐逝,轻叹一声,今唯有静待最终之果矣。
方踏入塔门之顷刻,陆川即感浓烈魂识威压逼而来,转瞬之间,周身皆为其所笼。
随之,其躯微沉矣。
陆川步履落定尘埃,仰首瞻视此魂师珍珑塔之第一层,内中空间约莫半广场许,而今观之,人众密集,略显拥挤。
塔内半空,强横魂力波动凝实扭曲,宛若大海翻腾,令人心生敬畏,如沉浸于魂力之汪洋。
是层之内,人流如织,然诸多闯入者甫至,已汗流满面,坐地调息,显然难耐此处魂识威压之重。
陆川目睹此熙攘景象,无奈摇首,目光巡睃,未见韩耿、紫琪诸人踪影。
彼等能抗此层魂识威压之魂师,皆满怀振奋,疾奔塔心,盖其处有通往第二层之径也。
陆川未急于追逐,乃微阖双眸,细聆自塔四隅荡漾之无形波动。
此波动,亦属魂力,但纯净至极,犹光束般无死角遍照塔内,是以众人皆沐浴于此波动之下。
陆川任由那股奇异之波动自躯体间穿梭而过,旋即惊异地察觉,此波动竟是穿透肉身,径直现于脑海泥丸宫内矣!
异波掠过泥丸宫,顺势拂及宫中二枚魂识灵纹。
瞬时之间,波及双纹,陆川明晰感知魂识灵纹微颤,其色愈显明亮,犹如附着其上之尘垢,悄然洗净,杂质尽去矣。
虽无明显之增长感,然陆川心知肚明,魂识灵纹似更凝实些许,心中暗道:
“此即魂师珍珑塔洗礼魂识欤?诚为神奇!”
双眼复张,目光中惊讶之色浓烈非常。
“惜乎首层洗礼之力稍弱,难收显著之效。”
念及此,陆川视线投向通往第二层之通道,不容片刻犹豫,足尖轻点地面,疾驰而去。
其速之快,令旁观者羡煞不已,彼等在此地举步维艰,陆川却能自如奔跑,其间差距,委实悬殊。
塔内空间非无垠之广,故不过片刻许,陆川已至一道楼梯前。
彼楼梯之处,置有一层魂识壁障,阻碍行人之前进步伐。
雄浑之魂力,自陆川泥丸宫澎湃而出,周身环抱,步履一迈,众目睽睽之下,坦然登临第二层焉。
魂师珍珑塔之第二层,较之初层,人数稍减,然亦不失繁盛。
陆川目光粗略一扫,直驱第三层而去。
以陆川魂力之强,此塔前四层对其而言,几无阻滞。
故约莫一刻钟后,陆川轻而易举至第四层矣。
及第四层,塔内空间豁然开朗,唯有少数魂师攀至此境。
彼等尝试突破入第五层之魂识壁障后,终绝望留此,接受珍珑塔之洗礼。
无论如何,此处洗礼之力,较之下三层,已倍加强劲。
“能承魂识威压,达此第四层者,殆已晋升二纹魂师之列,或距此不远。”
“此辈论之,实乃双城中之翘楚也。”
陆川视线掠过此层,朱城与赤苍城之魂师,分坐两地,界限分明。
然双方气氛,紧绷异常。
陆川突至,双方皆惊,目光急转投之。
识其面貌后,反应各异。
朱城诸魂师,对其前日挫败黄柱者印象殊深,当下皆宽心矣。
而赤苍城之魂师,则紧张备至,魂力潜涌而出,不露声色。
陆川目掠众人,察朱城八魂师中,有三者魂波动紊乱,观其面色,伤痕显然,盖受伤之故。
对此状,陆川心甚泰然,早预知塔战非宁静之所,双方交手殆为常事。
视此情状,必是先前已有交锋。
虽心知此,陆川并无援手之意,直往第五层通道行去。
其行此举,朱城魂师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反之,赤苍城魂师则暗自振奋。
双城瞩目之下,陆川步止于通第四层至第五层之魂识壁障前。
诸多目光,此刻凝聚其背,能登第四层者,已称两城俊杰,若再入第五层,于青年一辈中,几可视为魁首!
此处众人尝试之,然无一能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