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一连串紧凑的钟声骤然响起,好似急促的鼓点,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让人心头为之一颤。
沈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从混沌的梦境中渐渐苏醒。
“什么声音?”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沈维问。
男孩的身后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两个人的脸上都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沾满灰尘的小脸,丝毫掩盖不住眼神里透露出的灵动光芒。
“大人们上班的铃声,你睡觉睡傻了?”男孩不屑的说。
她坐起身,大脑一片混乱,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那样稚嫩,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以前。
下意识的把手藏到口袋里,却摸出来一个硬硬的圆锥形的小东西。
“你手上拿的什么?”男孩问
摊开手心,是一粒乳黄色的宝塔糖。
男孩一把抓过来,拿在眼前看了看,张开嘴,歪着头咬下一块,吐出来。
又把另外一块大点的,放到嘴里,“嘎嘣”咬开。
然后他把变成三块的宝塔糖放在手心,比较了一下。
分了一块给旁边的小女孩。
又给了一块沈维:“这个你的。”
沈维看着宝塔糖上的牙印,恶心的缩回手。
“不要?嘿嘿,正好!”
男孩把沈维的那一块也放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沈维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游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对面的石灰墙上,挂着一副天女散花的日历画,鲜红的大字印着一九七九。
旁边的钉子上挂着一本日历。
日期是1979年5月20号,星期日,农历4月25,小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面对命运的神奇转折,她心中充满了敬畏与庆幸。回忆起前世的种种经历,那些遗憾、错过和未能实现的梦想,此刻都有了弥补的机会,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把握这重来一次的人生。
但是很快她悲哀的意识到,她此刻居然重生到一个小女孩身上,看情形也就十来岁吧。
她缩成一团,双臂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双膝,将头深深地埋在其中。
“哭了?不就吃你一颗糖,至于吗?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男孩不由分说一手拉起沈维一手拉着小女孩,走出房间。
站在院子里,沈维四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身边有个大大的水井,井边的桃树枝干粗壮,身后是一长排三层的红砖楼房,敦实地矗立着,红色的砖块整齐排列,散发着一种质朴而又厚重的气息。
他们身处这栋楼的西侧,高耸的围墙,则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将这排楼房与外界隔离开。
围墙上刷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
“快走,有什么好看的。”
穿过围墙最东边独特的月亮形拱门,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一条蜿蜒的小径沿着围墙外侧通往楼房的后面。
沿着小路走不远,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在眼前,河边有好几颗高高的桑树,累累硕果挂满枝头,格外引人注目。
“你看好我妹妹。”男孩提了下裤腰,双手抱住树干,两腿一蹬,手脚并用,像猴子一样灵活地攀爬着,轻松地爬上了树。
然后双手抓住斜出的树干,身体微微后仰,用腿部的力量将自己送到更高处。腾出一只手,揪住最近一粒桑椹放到嘴里:“真甜。”
小女孩仰起头,高举双手:“哥哥,我也要。”
男孩于是扳下一根挂满桑椹的枝条丢下去。
饱满多汁的桑果,掉落在地上时,果汁溢出,在地面上留下独特的紫色印记,就像是大自然不经意间留下的美丽涂鸦。
“呜呜呜,摔坏了。”小女孩跺脚哭。
“干嘛丢下来呀,你看这能吃吗?”沈维责怪道。
“那你来呀!”
沈维瞪了男孩一眼,学着他的样子走到旁边一棵桑树的跟前,双手抱住树干,身体紧紧地贴在树干上,用脚在树干上寻找着支撑点,然后用力一蹬,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向上爬了一段距离。
“真笨!”男孩一边吃,一边继续扳了枝条往下丢。
沈维不服气的继续往上攀爬,当她气喘吁吁爬到可以落脚的枝桠处,男孩已经哧溜一下从树干上滑下去。
他走到妹妹身边,摘下枝条上熟透的桑椹喂给她吃。
沈维继续往上,枝头有更多甜美多汁的果子,她一手抓住树干,一手摘下果子送到嘴里。
成熟的桑椹已经变成紫黑色,味道酸甜可口,汁多肉厚,有一种独特的果香,口感鲜美,让人唇齿生香。
“小心,不能再往上了。”男孩在下面大声喊。
沈维听到他的喊声低头一看,吓的两腿发软,心跳瞬间加速,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树枝,不知不觉居然爬的这么高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晃起来,沈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下不去了。”她带着哭腔说。
“别着急,慢慢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男孩举起双手安慰她。
沈维点点头,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往主干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格外艰难,终于成功回到了地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胆小鬼。”男孩嘲笑她。
“哼!不许笑我。”
“吃吧,我摘了许多,谁叫你逞能要去爬树。”男孩递给她一根树枝。
“刚才树上吃饱了。”沈维赌气拒绝。
“这个果子可以拿去种子站卖钱。”
“真的?”听到能赚钱,沈维瞬间又勇气倍增,“那我们再上去摘吧。”
“得了吧,我去摘,你老老实实下面呆着。”
他走到最大的一棵桑树下面,敏捷地纵身一跃,双手牢牢地抓住树干,然后迅速地向上攀爬,轻松地穿梭在树枝之间,挂满果子的树枝不断落下。
沈维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树上的那个灵巧的身影。
过一会,男孩低头看看差不多了,麻利的滑下树对沈维说:“等着我,我回去拿个篮子。”
说完一溜烟跑开,不一会手里提着一个竹篮,一根竹竿来了。
“来,果子通通摘下来放篮子里。”
沈维乖乖的开始摘果子。
男孩指着一颗白色的桑椹神秘兮兮的说:“你看,这种就是被蛇爬过的,不能吃哦。”
“你懂的真多!”
“当然”男孩得意的说。
小妹妹也撅着屁股捡拾地上掉落的桑果,小小的手指尖被染成黑紫色。
一共装了一大篮,两人一前一后抬起来。
“开路。”男孩手指前方。
种子站在小镇的一角,这个季节专门收购桑椹,它的外观简洁而朴实,有着略显陈旧的墙壁和宽敞的大门。
门口堆积着一筐筐饱满多汁的桑椹,那深紫色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站内,工作人员们忙碌地穿梭着,认真地检查着每一批送来的桑椹质量,仔细地分类、称重、记录。
过秤,开票,拿钱。他们三个摘的桑椹一共买了1块2毛钱。
“我们三个人,一人分四角钱。”男孩数着手上的角票。
他数了四张放到沈维手上,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算了,给你五角吧,我妹妹人小,捡的少,就少拿点。”
这时夕阳已经西下,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温暖而绚丽的橙红色纱衣。
“快点要回家了,晚了要挨骂的。”男孩催促到。
“嗷,回家了,回家了。”小妹妹开心的转着圈。
三个小朋友并肩而行,在夕阳的映衬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就像是三个快乐的小精灵,蹦蹦跳跳地朝着家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