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打实的说,这小店虽然素菜不送饭让李二狗有些恶心,但这碗老母鸡汤面他还是很满意的。
这一碗,不光面加了不少,吃到最后,当李二狗突然在碗底翻出两块鸡肉的时候,他猛地抬头,却发现老板肩上搭着一块汗巾,正朝他微笑点头。
李二狗低头吃面,两颗清泪滴落在碗中,一同被他吃进肚中。
“店家,你看我这葫芦都破了,能不能放你这儿,你哪天顺手替我扔了?我实在懒得跑一趟。”
李二狗还在喝汤,眼角瞥见楼上走下一个带刀汉子,站在楼梯上扔出一个葫芦。
老板接过葫芦转了一圈,发现一侧不知为何破了一个洞,又打开塞子闻了闻,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可惜酒味太浓,不然剖开做个瓢也不错。得嘞,明后儿我让小二扔了,客官您安心休息。”
那汉子闻言,道了声谢,转身上楼。
李二狗将一切都听得清楚,眼睛转了一圈,拿手背一抹眼泪,收拾干净后掏出八个铜板摆在桌上。
“结账!”
李二狗喊了一声,走到老板身边,笑着说道:
“多谢老板款待。我一会儿要去樟木巷的,顺路帮您丢点杂物吧。”
老板一愣,见李二狗指了指面碗,会心一笑,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指着后厨那一桶垃圾道:
“那就辛苦先生了!”
李二狗抱起垃圾,路过老板身边时冲他努努嘴,
“这个也一道吧,省得你们跑一趟。”
“有劳了!”
老板把酒葫芦扔进去,冲他挥挥手,目送李二狗走出店门。
“先生常来啊!”
李二狗抱着木桶消失在人群中。
不多时,正在收摊的叶三娘就看见李二狗拿着个葫芦朝她走来。
她翻了个白眼,抱起蒸笼就往里屋走。
“三娘,借把刀使使。”
咣当!
蒸笼猛地砸在地上,叶三娘僵硬的转过头来,似乎要哭出来,
中午的时候,李二狗就跟她炫耀过新衣服,当时她还好奇这衣服怎么来的,李二狗嘴巴却严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眼下听到李二狗来借刀,她一下就想通了——
怕不是哪个天杀的给李二狗欺负狠了,让他想不开了。今天就算是他人生的回光返照,最后风光一回。
这刀借出去,会落在谁身上叶三娘不清楚,但从今往后,这条街上又得少一个小乞丐了。
李二狗听到铺内咣当一声,探头进来,却看见叶三娘正眼含泪水的望着他,不免有些担心,
“三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叶三娘揉了揉眼睛,哽咽地问道:
“没,没哪不舒服。你借刀干什么?”
她不打算劝李二狗,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随口提了一嘴。
“哦,没事那就好。我搞到一个葫芦,想找借你把刀劈开,做个瓢买了。”
李二狗笑嘻嘻的答道,丝毫没注意到对方骤然倒竖的眉毛。
叶三娘自觉闹了个大乌龙,恼羞成怒给了李二狗一拳。
“哼!那你还愣着,还不快帮我捡蒸笼!”
收好蒸笼,叶三娘才取来一把菜刀,放在案板上
“你会使不?要不我帮你劈?”
听到这话,李二狗当场呦了一声,嚷嚷道:
“说什么呢?不就是把菜刀?更大的刀咱也不是没见过!”
他将葫芦放在案上,举刀便砍。
嘭!
菜刀砸在案上,把上面没处理干净的面粉震到空中,葫芦则咕噜一声滚落到地下。
“闪开!你可别把老娘案板砸坏喽!”
叶三娘一把夺过菜刀,捡起葫芦照着葫芦口劈开,三下五除二就将葫芦分成两半。
只是分完之后,她脸色就更难看了,揪起李二狗耳朵便骂,
“你小子捡破烂的时候不能仔细点吗?这是人家用过的酒葫芦,一股子酒味怎么当瓢使?!”
“哎呦,疼疼疼!三娘松手,我知道这是个酒葫芦,我知道!”
李二狗吃痛求饶,捡起一瓣葫芦递到叶三娘面前,说道:
“我不光知道这是个酒葫芦,这还是个破酒葫芦呢!我找你借刀,肯定有用就是了!”
叶三娘接过那一片带洞的瓢,一时间也搞不明白李二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察觉到耳朵一松,李二狗拿上另一半葫芦闪开,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三娘你就瞧好吧!今天我可被神仙开过光!我悟了!”
“什么?你悟了什么?”
叶三娘表情越发疑惑,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这孩子不会害了失心疯吧?这病患上她可没钱治!
“坏东西说不定更好用!”
李二狗留下一句话,消失在暮色中。
……
樟木巷,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个不停。
张屠户放下碗筷,推开门却看见一个青衫先生正站在门口。
自己啥时候认识这么个人了?
天色昏暗,加上李二狗今日脱胎换骨,张屠户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认出来。
“张叔,是我呀!二狗!”
李二狗早就预料到这个反应,提醒了一句。
中午那时候,最照顾他的叶三娘都没认出他来,更别提其他人了。
张屠户听到声音,又仔细瞧了两眼,确认是李二狗后,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扔在地上,悄声说道:
“你小声点,你婶子怀着呢,别让她听到你来,动了胎气!”
李二狗麻利地捡起铜板,压低了声音说道:
“知道知道,这不是给张叔你送好宝贝来了嘛!”
张屠户惊讶的表情写在脸上,他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乞丐也能有宝贝了?
李二狗见他这幅表情,也不废话,取出那酒葫芦做的瓢来,递给张屠户闻了闻。
“怎么样,用这瓢喝水,水都得带着酒味!”
张屠户眼睛一亮。
他媳妇儿怀了有七八个月,这期间他就没敢喝过酒,生怕像上次一样,耍酒疯把儿子耍没了。
这次为了大儿子,他是真下定决心不喝酒,起码怀孕期间不喝。
而且目前为止他确实滴酒未沾。但要说他这次真能把酒戒了,那连他自己都不信。
毕竟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老婆赶紧把孩子生下来,好找个小酒馆好好喝上一回。
这几个月,可真给他憋坏了!
眼下李二狗这瓢,真是一下撞在他心坎上了。
喝酒不行,喝水总行了吧?
他也不废话,接过水瓢仔细看了一眼,问道:
“多少钱?”
“十文!”
李二狗嘿嘿一笑,大着胆子报了个数。
一般的水瓢也就买个四五文,他拿捏住张屠户心思,直接翻了一倍。
张屠户举起水瓢晃了晃,笑骂道:
“好小子,刚开始做买卖就这么黑心?我给你二十文,半个月以后再给我弄一个,怎么样?”
“没问题!张叔大气!”
李二狗此刻只觉得张屠户浑身泛光,比白天的庄先生更像活神仙。
走出樟木巷,李二狗还是觉得脑袋有些晕乎,迷迷糊糊间又回到了他跟庄慎一起吃包子的那个小巷子。
他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对着上午庄慎坐的那个位置拜了一拜。
“神仙保佑!”
他靠自己挣到钱了!
二十文!这可是他一周的饭钱!
……
凌国府,正百无聊赖等着上菜的庄慎,突然察觉一缕黄气自体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