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和郑琪喝着小酒，吃着花生豆，一起静静的等待。
猎鹿武馆，太阳走过正中，大师兄徐振生一身青衫，步伐沉稳，宛如山岳行于微风中。
他目光如炬，目光锁定城南的振武武馆，心中激荡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战意。在平安县城，两馆互为竞争对手，每两年都会有一次交手。
武馆往往有面子有里子，大师兄出身富贵，八面玲珑，负责明面上的交往，是面子。
另有天资最强，战力最强的弟子，专心致志，不受任何干扰，掌握最核心的传承。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杀！这是里子。
同在县城当中，不是生死之敌，交锋切磋用的都是面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出来里子！
“十年来，我们交锋五次，两败两胜一平，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无论胜败，我都要走上那路。”
徐振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神当中透着坚定。
“姜云鹤，你我同为大师兄，实力相近，今日一战，不仅是个人的胜负，不仅是两馆荣辱，赢了，我要借着这股心气化劲入脑，贯通天地桥，
败了，我要置于死地而后生，断绝一切后路，不成则死！”
徐振生在心中默念，手中紧握的长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决心，剑身微微震颤，发出清越之音。
振武武馆内，姜云鹤正于练功场中，挥汗如雨，一套“流云剑法”舞得水银泻地，剑尖所至，空气竟似被切割，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闻听门外一阵骚动，他停下剑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穿越门外熙攘人群，直接与徐振生那锐利的目光相接。
“来了！”姜云鹤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收剑入鞘，一步步走出练功场，周身气息沉凝，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徐兄既然有心借我踏出这一步天阙，我如何能够不奉陪！”
城南广场，阳光洒落，围观人群自动让出一片空地，两位大师兄，就这样立于众人瞩目的中心。
他们身后，是各自武馆的师兄弟们，紧张、期待、自豪种种情绪交织。
“姜兄，你我同龄，争锋十余载，如今皆已经步入这一步，不成则死！还请姜兄送我走上大道坦途。”
徐振生话语掷地有声，双手缓缓展开，衣袖猎猎作响，体内劲力交融涌动，周围的气流似乎都因他的气势而变得动荡不安。
“武道最难莫过于入门，踏过去，一片坦途，过不去，伤、残、颓、丧。也请徐兄为我开门！”
姜云鹤轻轻说道：“此战无恩、无怨、无仇、无恨，十八年苦练，只愿从此刻，开始登山。”
身形一晃，瞬间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徐兄，我来了！”话音未落，姜云鹤身形舒展，仿若云中鹤舞，一连串掌影密布而出，每一道掌风都蕴含着明暗交融的劲力，直逼徐振生。
掌中藏剑，剑里藏掌！
战斗瞬间触发，二人你来我往，招式间既有各自传承的精髓，又不乏各自的不同理解，拳拳到肉，剑剑惊心。
每一次交手，都激起阵阵气浪，让观战者无不惊叹连连。
“龙腾四海！”徐振生一声低喝，剑势如龙，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划破虚空，直指姜云鹤胸前要害。
姜云鹤眼神一凛，体内暗劲猛地提升，脚踏八卦方位，以退为进，身形诡异闪避，同时一掌拍出，
“剑藏于地，鹤唳九天”，
掌力犹如九天之上鹤唳之声，清越却蕴含无尽威能，硬生生将徐振生的剑势卸去大半。
剑锋如地下突飞，于险绝之处展锋芒，直刺下阴。
“彩！彩！够狠，够绝！”郑琪双拳握紧，眼睛瞪大，一眨不眨，激动的满脸通红。
陆九渊微微眯着眼睛，手掌在柴刀上不断摩挲，脑海中不断的考虑浮现自己该怎么出刀，怎么才能将他们两个斩断。
徐振生手中剑势大开大合，此时却突兀的直取姜云鹤眼睛，这是要用俩蛋换双眼！
以伤换命！
临近咫尺，双方对视一眼，同时变招。
“厉害，都太厉害了，虽然我看的不太明白，但是我相信十招之内，他们能杀我五回。”郑琪一脸赞叹的说道。
陆九渊瞥了他一眼，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五回？十招杀你十次，少杀一次都是他们学艺不精。
“我要是能够像大师兄一样的厉害，在这平安镇也就可以横着走了！”
“你还是别横着走了，横着走容易被人踩死。谦虚，无论什么时候谦虚都不会错。”
“已经开始出现重复的招数，他们技穷了！”陆九渊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进行模拟战斗。
第1次，姜云鹤首先出手，陆九渊挥手一刀，陆九渊将姜云鹤的剑斩断，将他人劈开，姜云鹤的断剑刺在他的脖子上。
同归于尽。
第2次，陆九渊先出手，一刀落下，直接将姜云鹤连人带剑一起斩成两段。
第3次：姜云鹤首先出手，避开与陆九渊硬碰硬，躲过陆九渊的第一刀，于第2招将陆九渊直接刺死。
第四次：陆九渊先出手，将姜云鹤劈成两断…
接着是模拟和徐振生的战斗，结果和与姜云鹤的战斗大差不差。
陆九渊先出手所向无敌，被对方先出手，死得花样百出。
在脑海中的不断演练，记忆中的动作不断回放，陆九渊脑海中对双方的招数都有了一种极其清晰的认知。
对于自身的实力也有了一个相当清楚的了解。
异化第一变应该是把他的体质提升到了和九品相当的地步，远超姜云鹤和徐振生此时的体质。
只是在招数和战斗技巧上差了太多。
但是这种差距，陆九渊的上步一刀斩足以弥补，前提是必须他首先出招。
而且他出招只有两种结果，如果对方挡住了，那么他会在第2招被对方直接杀死，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对方挡不住，那么就会被他一刀砍死。
程咬金有三板斧，陆九渊只有陆一刀，一刀生一刀死！
他此时或许在战斗经验，临敌反应、心理素质上距离真正的九品武道强者还差许多。
但是第一招上，他绝对不弱于任何九品，只要对方不清楚他的虚实，那么被他一刀砍死的可能性会高达九成。
握着柴刀，此时他就有这种自信。
“招数已经开始重复，没有更多的观察意义了。”陆九渊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喂喂…小九，你走什么？战斗还没有结束！”郑琪惊讶的问道：
“看不懂，不看啦！”陆九渊摆摆手说道：“他们都太厉害，我怕看多了也忍不住拜师。
家里还有人需要我帮衬，再看下去我就没有打猎的心了，就不看了！”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许多观战的人，身边也坐着不少看客。
此刻听了陆九渊的话，也觉得这小子脚踏实地，有自知之明。
虽然没有大前途，但在一个村子里也算是个人物。
“陆小九这三年多，一直拿他的那个破柴刀练习刀法…他是想学武的，我知道！
只是现实并不会给他学武的机会…他没有我这样的条件。”
郑琪看着陆九渊的背影突然喊道：“我知道你也期待…你也想学！
陆小九，一世人，两兄弟。我会好好修炼的，我会把你的那一份也一起修炼了，外面的天地我帮你看。
等到我们老了，我再给你说我闯荡江湖的故事。”
“谢了！老七，加劲儿！我等着听！”陆九渊高高的挥挥手，消失在楼梯中。
一世人两兄弟？抱歉，你还差一点！
我兄弟只有那个用箩筐挑着我一边乞讨一边赚钱的陆大山。
“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深深的厚壁障了。”郑琪看了一看还在战斗当中的大师兄，又看看楼梯口，默默的说道：
战斗持续良久，二人实力伯仲之间，但随着时间推移，姜云鹤的每一次应对都越发显得游刃有余，似乎对劲力的掌控更胜一筹。
每次徐振生都需要用同归于尽的招数，才能将姜云鹤逼退。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对碰之后，徐振生脚步踉跄，气息略显紊乱，而姜云鹤依旧面不改色，立于原地，气定神闲。
“请！”姜云鹤手中剑微微下斜。
“接我这一招，你若能接得下，我就认输。”徐振生此时的脸色极其凝重，握剑的手在轻轻的颤抖，剑尖以一种比较奇特的频率在不断的抖动。
姜云鹤的脸色也变得极其严肃：“来吧！”
已经走出酒馆的陆九渊猛然回头，看到徐振生这如电光火石的一剑。
剑锋刺在姜云鹤的肩膀上，姜云鹤的剑和徐振生的剑摩擦出璀璨的火花。
“刚才我若不是将剑回收了三寸，你现在已经死了。”姜云鹤丝毫不看肩膀上的伤势，而是盯着徐振生的眼睛。
“以伤换命，只为赢我一回。值么？”
“我赢了！”徐振生同样看着姜云鹤的眼睛，手掌把剑松开。
任凭长剑跌落在地上，接着伸手向着自己的顶门一拍。
浑身劲力激荡，整个上衣直接被撕裂开来，露出略显黝黑的上半身。
接着跌坐在地，浑身的劲力上涌，自尾椎而起，一个非常清晰的巨大鼓包，节节贯穿，循着脊柱大龙，一节一节的往上顶。
过背，过肩，越过脖颈，自后脑直冲天灵盖！
姜云鹤眼睛盯着他那劲力运转的细节，明白徐振生这是为了还他刚刚一剑留情的人情。
让他亲眼观察突破的细节，无论成败，都能给他以后的突破带来巨大的借鉴作用。
噗！
徐振生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整个脸上的精神都萎靡了下来。
“大师兄！”猎鹿武馆的人，立即将徐振生围在中间，一脸的关切喊道。
姜云鹤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悲哀，他赌输了！徐振生的积累并不够浑厚，阴阳运化的劲道并没有完全的掌控自如，刚刚这一下冲击虽然打开了天地之桥，却也伤了脑子。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就是武道修行的第一关，闯过去一片坦途，闯不过去，就要把命留下。
“没事！我没事！”徐振生摆摆手，不让师兄弟们靠近，此刻他紧闭着双眼，嘴角上带着血迹，披头散发，显得十分狼狈。
“这次来我本就是奔着不成则死的心，所以大家不用为我担心，一切情况我早有心理准备。”徐振声语气平淡的说道。
“现在才感觉到，原来这就是九品，外来的天地元气，竟然是这种感觉。”
“姜兄，你刚刚看懂了多少？”他依旧闭着眼睛，耳朵对着江云鹤所在的方向，略微歪着脑袋问道：
“都看懂了。”姜云鹤轻轻的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徐振生点点头，抬起手来，立即就有师兄弟托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后面的路，姜兄替我多走几步吧。”
“师弟，给师父传个消息，我这做徒儿的不孝，以后无法承欢膝下。
还请师弟给我家里传个信，让父亲给我订一下寿衣棺材，材料尽量要好一些，多准备几个纸扎童男童女。
活着辛辛苦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修行从未间断。活着半辈子辛苦，死了以后就好好享受一下吧。”徐振生淡定的对着扶着他的师弟说道：
“大师兄…”扶着他的那位师弟明显对大师兄感情十分深厚，眼睛都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猴子啊，哭什么！既然选择这条路，早就会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恭送徐兄！”姜云鹤抱拳躬身，大声喊道。
“恭送徐兄！”姜云鹤身后的所有师弟们齐齐拱手。
看着眼前这一幕，陆九渊不知为何却有了一场热血沸腾的感觉。
似乎眼前这一幕并没有让他失望，让他看到了一种武者的豪情与决绝。
一种看淡生死的豪放。
北区的武者虽然混乱，却不只是蝇营苟且，不只是陈蛇李虎这种垃圾。
手掌轻轻握在柴刀上，脸上也带起了笑容，嘴里轻轻的说了一句：“恭送徐兄！”
旁边的人看到他一个小猎户竟然也学着人家武馆的弟子说话，忍不住侧目而视。
“你是什么身份？徐兄这两个字你也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