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机揣回,看向韩水年。
韩水年说道:“我爸接到电话,有人给他送东西,见面点在靠近山路的那块平地上,往下走正是我找到他的地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爸提到过水源,山洞,黑暗之类的字眼,我追问过几次,我爸才终于记起一句,说山洞在山路边的丛林里。丛林里正好有瀑布,可以对应水源。”
杨宣细想片刻,急切问道:“那黑暗呢?黑暗对应的是什么?”
韩水年没料到,杨宣会有如此反应,再一想,反应了过来。
他担心自己说多了会露出破绽,只回道:“我没有义务帮你们推测我不知道的事。”
一句话,将杨宣其他问题全部堵了回去。
陈绽开口道:“如果黑暗不是指棺材,指的会是什么?”
随即分析道:“有没有可能,指的是黑暗中的山洞里,可能出现过什么?韩子志当时的状况不太好,只能想起一半,所以只提到了黑暗。其余的,像他出事的时间,或者山洞的环境,这些跟黑暗相关的事都太稀松平常了。”
杨宣也在思考。
究竟是他之前的推理全数错误,黑暗指的不是棺材,甚至毫无关系,还是韩水年在说谎?
杨宣扭头看向韩水年,韩水年又坐回了树下,侧身低着头,神情完全隐藏于夜色中,他感觉到了杨宣的视线,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
如果韩水年在说谎,会不会太过于巧合了?
就连陈绽,都是前几天才知道他曾看到过韩子志嘴里的黑暗二字,韩水年绝不可能知道。难道仅凭脑子一动,嘴一张,就能点亮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果韩水年没有说谎,那他这算误打误撞?
借着棺材撞中了韩子志的墓,继而拿捏住了韩水年的弱点,撞出了真相?
同样觉得自己误打误撞的,还有韩水年。
他心虚的厉害,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敢偷偷竖起耳朵,偷听他们三个的分析。
陈绽幽幽打了个哈欠,对杨宣谢致说道:“明天再说,先回民宿。”
说完,冲韩水年问道:“喂,跟我们一起回去?”
韩水年冷笑,谁跟你们是“我们”?
陈绽无所谓,笑弯了一双眼睛,“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可以免费送你一顶帐篷。”
谢致行李箱里,应该有帐篷。
韩水年恨得有点牙痒痒,怎么会有陈绽这种人?随时在笑,又随时在诛心。
陈绽直接离开,谢致转身之际,视线扫了一眼韩水年。
他既不像杨宣,能通过自个儿的经历与韩水年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也不像陈绽,完全将韩水年当做工具人,他对韩水年的感觉,就像人在旅途中,突然发现陌生人居然跟自己是航海船同担,有一丝意外,有一丝惊喜,但因为种种原因,两人之间注定不会有任何后续,自此,再产生了一丝遗憾。
这些本就稀薄的感觉,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面前,不堪一击,谢致想也未想,跟上了陈绽的脚步。
杨宣正准备跟上,见韩水年毫无生气的样子,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够说什么。他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对韩水年来说都是刺耳的。
他索性不说了,干等着韩水年。
韩水年视若无睹,满脑子都在想,或许老天爷也不喜欢他的性格,所以才想着制造出这一切,让他整个人生看起来都充满了笑话。
好在,无人会心疼他,就连他自己也不再心疼自己了。
下一秒,陈绽的声音从几米开外传过来,“杨宣,你等完人之后,是打算戴着墨镜下山摔死吗?”
杨宣这才回过神,犹豫片刻,回道:“就来了!”
刚走了两三步,又回头看向韩水年,韩水年正好抬头看着韩子志的坟墓,他得以看见了他的眼睛,灰蒙蒙的瞳孔里,装着烧完纸钱之后留下的灰烬。
杨宣一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地方瞬间只余下了韩水年一人。
他起身走到韩子志墓前,跪下,磕了几个头,他想告诉韩子志,他尽力了。
他没有再逃避,鼓起勇气,用剖开血淋淋的伤口的方式,尽力护住了韩子志死后栖身的地方,这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而后,他离开韩子志,朝着民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