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与神女
浓重的雾气里包裹着两个种族的十几条生命，李勉不断搜索前进着，异兽们跟着他的脚步移动，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头顶上，一架多瑙河公司的运输炮艇被卡在了浓雾与现实的交界处，驾驶员王珺一动不动，她身旁的时空停滞了。
“小珺小珺，能听到吗？”李勉看着不断围过来的异兽，心中不免慌乱。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异兽们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更心安些。
那边没有回应，李勉迷茫地回身看了看浓雾，觉得是它阻挡了信号。他不断深入农场，身边的农作物早已枯萎发黄，人类引以为傲的生产机械也被摧残得锈迹斑斑。
李勉走到一台联合收割机旁，他单手持枪，把枪口对准最近的一条蛇兽，另一只手取下了一层脆弱的铁锈。
他端详着手中的物件，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那片铁锈便碎成小块飘落了。
“按照当前科技水平，金属生锈成这个样子，需要多久？”李勉问。
“风吹日晒，最少80地球年。等等，11点钟，6.7米，有东西。”霜慧说道。
李勉向霜慧说的方向望去，只发现了深不见底的浓雾。他摸索着走了几步，才发现了一个用各种金属废件随意搭砌的“雕像”。
霜慧不停对比着各种数据，可雕像实在怪异，她一无所获。
李勉警惕地打量着这堆废铁，终于在基座上发现了几个字：“万物之底，卡奥斯。”
他想起小珺说过的话，那个和许媛有着模糊联系的组织正是这个名字。他顾不得危险，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这几个刻在废旧金属上的划痕。
“霜慧，卡奥斯到底是什么组织？”
“一群想重置三维宇宙的殉道者，他们认为，更高维度的科技就是神迹。而神迹可以帮助低纬度宇宙重回混沌。”
“怎么会出现在这呢？9号农场再普通不过，卡奥斯怎么会盯上这种地方？”李勉边想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间屋子，屋子的门上依稀残留着“中控室”几个字。
李勉慢慢推开门，视线和枪口都随着移动。屋子里的摆设很陈旧，墙角放着一张小床，屋中央摆着一套比李勉家中还破旧的沙发，沙发前，一个老派的电视正发出枯燥的雪花噪声。
门完全敞开了，李勉这才看到一位靠在躺椅上，身穿破旧制服，须发花白的老人。
“举起手来！”李勉认出了多瑙河公司的制服，吼道。
那老者只是笑笑，吃力地举起双手，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神女说得没错，你真准时。”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叛变的士兵在哪儿！”李勉动了动枪口，又把肩上的波束炮对准了老者。
老者的右手指了指屋内的墙壁，上面挂着六套同样破旧的多瑙河制服。
“他们，都在屋外埋着了，咳咳咳……”老者颤颤巍巍地说。
李勉不信，夺门而出，他用枪口逼退了周围的异兽，绕着屋子搜索一圈，居然真的发现了六个插着废铁片的小土堆。
“打开生物和谐波束，看看地下有没有遗体。”李勉说。
霜慧调整探测频率，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六具遗体下葬时间不同，那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李勉长呼一口气，虽然这几天见的奇葩人奇葩事很多，但这个老者是第一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人。
他只得回到中控室内，老者居然费力地起身，用陈旧的热水壶为他烹起了茶。
“不是什么好茶，你别嫌弃。”老者颤抖着递过来一个青绿色的小茶杯。
李勉迟疑，并没有接下，“万物之底，是什么？”
“哈，谨慎一点好！”老者笑着一饮而尽，见李勉稍稍放下戒心，便又倒了一杯递给他。
“你看到了，卡奥斯啊，哈哈哈哈。”老者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可始终穿不透屋外奶白的浓雾。
李勉轻轻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六个就剩下你了？”
“是的，他们都老死了。”
“情报上说，你们叛逃不过十天，怎么老得这么快？”
“神女，是神女帮了我们。”
“神女？帮了你们？帮你们快点归西？”
“是帮我们像人一样活着……”老者面露感伤，苦笑道。
“你们不是人吗？”李勉一头雾水。
“是，也不是。”老者微微笑着说。
“你别给我打哑谜，你有血有肉的，外面异兽这么多，怎么可能留你活口？”
“因为我们都是弃子，弃子何必互相残杀呢？”老者盯着李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凉的通透。
“异兽也有弃子？谁抛弃的你们？”
“我们都被自己的种族抛弃，只有神女，神女她在乎，咳咳咳。”老者吃力道。
李勉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他不确定老者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编故事。
“其他的先不说，你们衰老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一天相当于这里的十年，这里时间的流速异常快。”
李勉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问道：“我进来20分钟了，外面过去了多久！？”
“放心，神女知道你今天来，已经把时间匹暂停了。”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谁有能力这么做？”
“膏腴星上的十天前，我们七个人阴差阳错地知晓了秘密，也走到了命定的终点，虽然很不情愿，但事实无法动摇。”
“什么秘密？”
“膏腴星，欧谷美，新地球和火星的秘密。”
“内容是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得好。我只能说，膏腴星上的十天前，我们从欧谷美的追杀里侥幸逃脱。又在神女的帮助下，把十天活成了100年，也算是不枉走这一遭。”老人幸福地笑着。
李勉快速分析老人的话，继续问：“所以，我们就是欧谷美派来清理门户的第二批杀手？”
“是的，默中克以为我们只能活十天，呵。可我们还是活了一辈子。”
“也就是说，你们七个发现了足以让欧谷美灭口的秘密，然后在什么神使……”
“不对！神女！”老人突然激动地打断了李勉。
“好，神女。神女的帮助下，把十天活成了一辈子？”
“哎，是的，完全正确。”
“神女又是谁？她怎么知道我来的时间，她为什么帮你？”
“第一个问题我无权回答，第二个我不清楚，第三个……因为她在乎。”
李勉受够了这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问答，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告诉我真相！不然波束炮可不长眼睛！”
“哈哈，我马上就去陪他们六个了，如果你愿意送我一程，我很荣幸。”老者平淡地说。
李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只能用威胁的眼光注视着老者道：“神女，在哪儿能找到她？我自己去问。”
老者拉开躺椅旁的一个木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伸手递给李勉，“这东西可能有用，你带走吧。至于神女，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
李勉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纸和七个多瑙河公司的身份牌。奇怪的是，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基因谱。
“你的基因谱？”
“对，还有我们七个的牌子，拿回去交差吧。”老人摆摆手道。
“基因谱有什么用？”李勉追问。
“现在的你无法接受那些秘密，但请你相信，神女一直在。她交代的事，一定有深意。”
李勉一头雾水，不过好歹是拿到了七个身份牌，200万稀土币算是有了保障。
“走吧孩子，异兽潮马上来了，外面的老伙计挡不了太久。最后一个请求，把我和他们埋在一起。”老人说罢，笑着闭上了眼睛。
“兽潮？你等等，哎！”李勉呼唤着老人，可他已经安详地离去。
李勉叹了口气，收好老者给的东西，背上他走出门去。门外的雾气渐渐消散，他花了五分钟挖好墓地安葬老者，才想起联系小珺。
“小珺，我这边顺利，你……”
“你在哪儿！异兽潮要来了，东边！给我位置！”大地微微震动，通讯那边传来小珺焦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