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班?”
第二天中午的饭桌上,听到那安要去试试考美术班的言论,父母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诧的神情。
“你是说,你要去学美术?”父亲的再次出声,比起惊诧不解更多的带上了一丝微微的怒意。
听到父亲的发问那安并没有急着答话,因为她了解父亲,此刻无论她承不承认,接下来等着她的都会是长篇大论的训话。
“学美术有什么好的,你想以后拿着碗去小巷里面要饭啊?你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不知道挣钱多难,你知道学美术要吃多少苦吗?到时候你别连地下室都住不起!学美术?你有这个天赋吗?你之前学过吗,好好的路不走···”
果然,那安只是在心里再次认证了自己对父亲的判断,只是想考个美术班试试,什么危言耸听的话都来了,父亲明明连自己想学的美术是什么都还不知道,那安在心里苦笑。
“为什么突然想去学美术?”似乎是看出来父亲的训话有没完没了的架势,而且越说越夸张,母亲赶紧趁父亲喝水的功夫插嘴问道。
面对母亲的发问,那安至少没有和父亲一样左耳进右耳出的打算,轻声答道:“不是突然,我想挺久了。”
父母的反应基本都在那安的意料之中,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答道:“也不一定会去,就是想先考考试试。”
听到那安的回答,父亲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生气的质问道:“试试?谁知道你这一试要分多少心过去,这样你还有多少心思可以放在学习上。”
“美术班考试也没多久了,我会保证学习方面不松懈···”那安试图耐心的解释着。
“你怎么知道,人的精力都有限,等退步了就晚了!”父亲显然没有那安这么多耐心,焦急的打断了那安的话。
那安在心中轻叹,她早就知道会这样,和父亲解释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
“我已经报名了,随你怎么想吧。”那安扔下这句话,便起身径自回房间了。
她听到身后父亲重重的放下了碗筷,不过也不重要了,从一开始,不符合父亲心意的事,和学习无关的事,怎么解释都注定不会有结果。下定决心从来就只有先斩后奏这一条出路,大不了就是吵一架。
“谈话怎么样?”
刚进房间,那安便听到兔忧心忡忡的声音,显然外面的动静多少还是被它听到了。
“没什么,反正已经报名了,先考着再说,反正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那安笑笑企图抚慰兔。
对···如果只有自己,只是自己,父亲也不能怎么样,最多就是骂几句。
只要不再牵扯到那些无辜的小生命就行。那安看着兔的样子不禁陷入沉思。
兔看了看那安,又转头看了看正靠在窗外树枝上的柒业,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见那安离开,那安的母亲试探着轻声说道。
“试什么试,考过了你让她去啊。”父亲不耐道。
“她们学校美术班也难考,你这样卡住不让她考反倒还麻烦,总是想着也分心,不一样会影响成绩吗。”母亲笑着温和的劝到。
这次父亲没有再急着说话,只是沉默的一口口吃着饭。母亲见状便也不再多说,将那安丢下的碗筷收拾好便起身向厨房走去。
早在到家之前,母亲便已和那安说今天要去拜访奶奶,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估计当时自己离开餐桌就不是回房间,而是直接回学校了。那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手中慢慢翻着一本早些的小说。
当母亲的脚步声终于在自己房间门外停下,那安这才停下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动作转头看向门口。
“要走了?”见母亲进来那安撑头问道。
“嗯···”母亲轻声应着却没有急着叫那安走,而是几步转进门内轻轻掩上了房门:“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和爸爸好好说一下,他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听到母亲这么说,那安将视线缓缓移开小声应道:“我知道了。”
面对这明显算是敷衍的态度,母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摇摇头便准备离开。
“母亲节快乐。”见母亲准备走,那安终于还是转回头轻声说道。
母亲回头笑笑:“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嗯。”
见母亲离开,那安轻叹一声合上手中的书。
虽然是应了母亲的话,但她却根本没有和父亲再好好说些什么的打算,反正也只会不欢而散何必多此一举。不如顺遂自己的心意办完之后再挨一顿骂,反倒还干净利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父亲的话开始左耳进右耳出,有什么分歧就用这种先斩后奏的处理方式,也不再想和父亲深入交谈什么,敷衍变成了常态。
那安将视线投向窗外,柒业的肩头那个棕色的小毛球似乎才刚刚被叫醒,正睡眼惺忪的看向自己。那安指了指门示意自己该离开了,小毛球看到后点点头,随后柒业便带着它离开了。见他们离开,那安便也推门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奶奶的家离那安家并不太远,驱车15分钟便能到,从爷爷去世之后,奶奶便一直同叔叔一家住在一起。那安一家赶到时叔叔阿姨两人正好出去采购,奶奶给几人开门。
看到那安奶奶显然有些惊讶:“诶,那安回来了啊,快进来坐。”
从那安被送去隔壁城市读书以来就很少回家了,特别是在认识柒业以后,连周末也很少能得空回家一趟,在奶奶看来自然更加算是稀客,奶奶很是热情的拿出了一堆零食和水果招待了起来。
面对的是奶奶,父亲也非常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容:“母亲节快乐。”
“欸,快乐快乐,都快乐。”奶奶也是笑容满面,拿着几个茶杯向几人询问着想喝点什么茶。
令人意外的是,父亲并没有回答喝什么,而是向奶奶招呼道:“来,先不急,我们坐下聊聊。”
“聊什么,先吃点东西。”奶奶还想去忙活。
谁知父亲也不再拉奶奶,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那安说她想考美术班。”
正拿着一只香蕉准备吃的那安突然听到话题被强行扯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有些诧异的望向了父亲。
“那不挺好,学美术啊,她爷爷也喜欢搞美术。”奶奶还是笑眯眯的。
“学美术有什么好的,小孩子不懂就是瞎想,学美术怎么赚钱,还又苦又累。”父亲还是延续了中午的不满想要说服奶奶。
“害,就是个兴趣爱好,挺好的。”奶奶不接茬,转头继续泡茶去了。
见状,父亲也不在向着奶奶,而是自顾自的开始念叨:“学美术有什么好的···”
知道父亲又要开始没意义的长篇大论,那安立刻有些不耐烦的将头扭向窗外。窗外还没有看到柒业和兔的身影,也不知道二人到哪了。
还在这么想着,那安突然听到在那嘀嘀咕咕的父亲说了一句:“你学校美术班要求也高,就你这半吊子考得上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那安下意识的转头回道。
“试,浪费时间,那你就去试。我倒要看看下次月考你要退步到多少名!”父亲似有些激动的说道。
那安咬了咬嘴唇,没有再急着开口。
这时奶奶也泡好茶再次走了出来:“哎呀哎呀,激动什么,好好说话。”
见奶奶出来,父亲随口说了句要出去抽烟便开门离开了。奶奶端着茶有些疑惑的看向那安,那安有些抱歉的笑笑,随后便也对母亲和奶奶说道:“学校那边还有点事,我也得早点回去了。”
“要送你吗?”听到那安的话母亲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用了,有个朋友也住在这边,我等下和她一起过去。”那安说完再次向母亲和奶奶祝了母亲节快乐便匆匆离开了。
那安下楼遇到了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的父亲,出于礼仪,那安还是摆手招呼了一声这才向小区外面走去。来到室外停车场附近,那安很轻易的看到了等待在一边的柒业和兔。
“怎么样了。”见那安表情有些严肃,兔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姑且当他们是同意了。”那安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
虽然父亲的话只是气头上说出来的,但只要是说过的话,多少也算是留了个把柄,事后再回头来说这件事,只要那安月考成绩没有退步,父亲肯定也不会再拿试考美术班这件事来说事,真正麻烦的事恐怕还要等考上之后才会出现。
不过之后的事现在的那安也没有担心的必要,她开始心无旁骛的将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对素描的练习上。自习,课间,午休那安只是抱着妙依涟借给她的素描图册和新买的速写本一张张画着。
起初,班上几个好事的人看着那安的画还会刻薄的点评几句画的好丑,阴影看起来乱七八糟之类的话,然后他们就会被罗嘉说着不会欣赏别瞎说之类的话给赶走。那安也不理会这些人,只是继续埋头画。
过了两天之后,这样的刻薄的点评便不再出现了,时不时还会有人在那安的座位旁白驻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画画。每五个课间能画一张,自习课勉强可以画一张,中午可以画一张,晚上可以···
就这样一直练着,到了周六要再次赶往妙依涟画室时,整个素描本差不多被那安画完了一半。
妙依涟仔细的翻看着那安的素描本,心下也有些惊讶。起初几页虽然基础的塑形很好,但看上去还颇为凌乱。但仅仅几页过去,各种明暗调子已经画的算是有板有眼了。到最后几页,本子上所画的内容便已经不局限于图册,而是开始时不时用素描的画法描绘着一些身边的人或事物。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应付一个美术班考试还是暂时够用了。
妙依涟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素描本,指着一边地上早已准备好的水粉绘制基础工具对那安说道:“今天开始,就教你一些色彩的基本知识好了。”
那安刚准备回应,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猛然传来,那安顿时有些惊讶的看向画室门口。
“小可,轻点。”妙依涟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有些无奈的也看向门口。
画室门口,瞳可正双手叉腰满脸不爽的站在那,目光狠狠的瞪向那安。
这又是怎么了,那安也有些无奈,上次她和妙依涟一同找过来时,瞳可的态度明明已经好转了,怎么现在看着自己又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好在瞳可也没有准备遮遮掩掩,径直走到那安面前问道:“你们把栗喑弄到哪里去了!”
栗喑?那安想起那天回去时兔和柒业的对话,眼也不眨的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被送去医院之后就不见了,谁也联系不上,肯定是被谁带走了,要不就是高层的人,要不就是研究人员。”瞳可攥紧拳头说道。
“所以你想?”那安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们不是要求交易吗?那现在你总不能让师娘白教你···”
“瞳可!”瞳可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妙依涟却皱了皱眉出声唤道。
被打断的瞳可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安确在略微思索之后有些疑惑的开口了:“最初不是你们先偷拿我的东西寻求交易吗?”
听到这话,瞳可和妙依涟都明显一怔,妙依涟立刻面带询问的看向瞳可:“小可?是这样吗?”
“我···”瞳可抓住衣角说不出话来。
妙依涟见她这个样子心下顿时了然,有些抱歉的看向那安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们竟是用这种方法来···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这倒没什么。”那安轻轻摇头,随后看向瞳可认真说道:“柒业人很好,但是不喜欢被威胁,你们好好说的话,有些事他未必不同意。”
瞳可没有答话只是继续揪住自己的衣角,咬着下唇。
妙依涟轻叹一声对那安开口道:“我们已受了大恩,无事再相求了。”
“那栗喑···”瞳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了,眼神中满是不解。
妙依涟眼神也有些暗淡,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那安见状也没有再看二人,拿起笔继续临摹起了眼前这幅静物图。
就在瞳可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之时,那安还是低声开口说道:“栗喑的事,我会和柒业说的,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瞳可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那安,妙依涟则先一步反应过来,微微躬身向那安道谢。那安之时笑笑也不再多言。
下午的指导差不多结束时,柒业也带着兔准时出现在了画室门口,早在那安说出会去问栗喑下落之后,瞳可便先一步离开了。柒业也没有进门的打算,只是在门口等候那安和妙依涟收拾着水粉相关的画具。
“这么多?”看着那安提着几个大袋子走出,柒业皱了皱眉问道。
“是啊,依涟姐说画色彩这么多东西要一次配齐也有些费劲,不如多留些时间练习,所以把全套工具都借给我了。”那安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妙依涟再三提出,那安也不好驳了她的一片好心。
柒业也不再多说什么,打量了变回原型的兔几眼后说道:“我帮你拿着,你抓紧我。”
说着便接过那安手中的袋子先一步骑到了兔的身上,那安也不再犹豫跟了上去,闭上双眼。待到柒业提示她可以睁眼时,那安这才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主动向柒业提起了白天的话题。
“今天瞳可来问我栗喑的事。”
“嗯···那至少说明上次教给她的事她是认真完成的。”柒业有些漫不经心的答道。
“上次交给她的事?是说送信吗?”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折起来的纸,塞进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兔在下面忍不住吐槽道:“信的内容就是让诗琴姐给栗喑准备假肢。”
这样啊···那安在心中暗自想着,怪不得柒业说能证明上次的事瞳可有好好完成。未封口的信她却对内容一无所知,今天甚至还来向自己询问栗喑的下落,说明这个孩子在送信时完全没有偷看过信的内容。想到这,那安不禁对这个有些冲动的孩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见二人都不接话,兔又继续吐槽道:“不过只是让诗琴姐帮忙准备假肢这种事,发个消息就行了,特地准备这封信也只是为帮忙找个借口而已。”
那安沉思片刻后缓缓补充道:“不过,至少也能知道她们有自己的原则并且可以信任。”
“也许吧,但柒业是不是这么想的就不一定了。”兔似是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安看了看柒业,他既不搭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看向天边,似乎在思考什么。
在栗喑身上进行的研究几乎是按部就班的不顺利着,到今天结束柒业已经将可以想到的要素全部进行了测试统计,之后只要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和计算,就可以得到一个义肢数据覆盖的基础数值。根据覆盖起始点的不同,对比数据找出一个效率最高的起始点,然后才可以开始研究的第二步。
这个研究虽然繁复,但却不是柒业此刻需要担心的问题,他真正有些疑惑的是这周栗喑给他带来的调查结果。就结果而言栗喑最终算是完成了任务,成功阻止了剩下三个拿到黑网的训练营学生,令柒业比较惊讶的是,剩下还有一个网却不是被训练营学生拿走的。
正式的战斗人员应该很清楚五成虚影的寻找难度和所谓的捕获难度,能有把握找到甚至战胜五成虚影的组合,以任天昊可以许诺的条件应该也没有吸引他们的理由。而无法确保找到和战胜五成虚影的队伍,也没理由会愿意冒这种生命危险。
除非,想与任天昊进行交易的战斗人员,有把握找到五成虚影并且在相对比较安全的环境中与五成虚影进行战斗。而能够创造这种条件的唯一机会,就是不久后的巡山。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最后的黑网持有者很有可能是想混进巡山队伍趁队友不备捕捉五成虚影。如果顺利的话倒没什么,如果不顺,这一队人恐怕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