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何太太的往日行止,尤其是昨日何姑娘中箭之后的慌张无措,她眼下这迅速的反应与表现,一看就是事前受过交代。
在何太太的叮嘱声中,侍卫将床榻轻轻地放在了堂中,隔了跪着的韦乃信有十来步远。似是怕他冲动之下会暴起伤人。
何太太向汤知府福了福身,半侧身坐在了榻边,始终牢牢地挡住了何姑娘。
谭净好看到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何姑娘的纤手,另一只则抚在了肩头,俯下身去在何姑娘耳边私语。
过的片刻,何姑娘明显平静了下来。
这时,汤知府才道:“韦乃信,本官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此时,韦乃信已从突见何自音的惊讶中恢复过来。闻言并未答话,稍一抬头,眼神飘向了大堂左侧坐着的常夫人。
常夫人的视线从何自音身上收回之后,一直都落在韦乃信身上,此时见他这样似遮掩、似明显地看过来的目光,一点儿也未躲闪,一脸坦然,就那么从从容容地跟他对视。
半晌。
“哼!”韦乃信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汤知府,“恕韦某愚钝,汤大人的话,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汤知府闻言,扫了常夫人一眼,之后忽略了他直接对堂下的何自音道:“何姑娘,接下来本官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何姑娘躺在榻上慢慢点了点头:“是。请知府大人放心,晚辈定然如实回答,知无不言。”声音细弱,十分虚弱的样子。
而后便见何太太起身向堂上行了一礼,缓缓道:“知府大人,小女如今身受重伤,恐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不如有些问题便由妾身代为回答,由小女点头肯定,如此既保证了回答的真实性,又能尽量坚持下去,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啧啧,这一看就是彩排过的样子。
再看常夫人与韦乃信的脸色,已如冰冻一般。
汤知府还抚了抚胡须,嘴边噙着笑意颔首:“何太太言之有理,就如此办吧。”
这么嚣张,断定今日能将韦乃信定罪似的。
汤知府已经在问了:“是不是韦乃信在腊月十六日沈家的赏梅宴上掳走了你?”
何太太便答:“回大人,正是。”而后何姑娘躺在榻上点了点头。
汤知府又问:“具体是在哪里掳走的你?”
何太太:“是在望梅阁后的梅林里。”何姑娘又点了点头。
“之后你便一直呆在韦家城郊的玲珑别院吗?”
“回大人,正是。”
这时,汤知府暂时停了提问,转而问韦乃信:“你还有什么话可讲?”
韦乃信脸色漆黑,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冷硬道:“韦某无话可说。”
汤知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笑,问何自音与何太太道:“你可知,韦乃信为何要将你掳走?”
听到此问,谭净好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便听何太太道:“当时,小女在梅林中巧遇许家大公子,便聊了聊天儿。正闲谈着,忽见一个人影闪过,许大公子身前便多了一把匕首,‘唰’地一下割开了他的喉咙。小女当时便吓傻了,竟一声呼救也发不出来。而后小女下意识抬头,才看到杀人的竟是韦守尉。当时……”
“钱氏!”韦乃信一声厉喝,打断了何太太的话。他紧绷着上半身,一脸狰狞地向何太太那边方向倾身,眼中直欲喷火:“你最好不要血口喷人!”声音压抑,如暴雨欲来。
何太太被这一吼,以及他面上的可怕神情吓得生生一抖,话说一半儿就这么断了。
看韦乃信的样子,倒像真是被冤枉似的。
之前,汤知府询问何自音被他掳走一事时,他虽然脸色难看,却十分平静,就好像那些早已在他预料之中。而后汤知府问他是否属实,他更是道“无话可说”,分明便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承认了。
但现在,当他听闻自个儿被指控杀了许贤时,却是一脸不敢置信,仿佛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脱了他的预料。
也不知,是他认为掳人与杀人的性质大不相同而推脱,还是……
她目光往高堂上的汤知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