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照在池中,仿照苏式园林建造的池边水榭里,坐着年轻的两男两女。不远处一间打开轩窗的亭阁内,有一位古装女子在叮叮咚咚抚弄琴弦。
池中锦鲤摆尾,月影随波光荡漾而破碎,复又随着涟漪渐平而重现。
这里是胡大宝参加龙都银行举办的中秋酒会时,曾经去过的那座高档园林会所。
考虑到今晚天气不错,圆月明朗,余茵特意选择了视野开阔的户外池边亭榭,可以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畅聊。
亭榭不止一座,沿着曲折的水池有六、七座,一条鹅卵石小径相连,中间有假山、树木区隔,除非很大声音,否则不会听到彼此谈话。
余茵和谢沫沫已经和皇甫承泽二人聊了一阵,在她们有意迎合之下,大家聊着轻松的话题,氛围愉快而友好。
如果说稍微有一些不协调的话,那就是皇甫启顺不怎么爱说话,而且总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谢沫沫,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反观皇甫承泽,虽然长相平平,却始终面带温和笑意,而且说话非常得体,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舒服感觉。
也许是看出来了什么,皇甫承泽微笑道:“启顺他平时不太爱说话,性格就是这样,你们不要介意。”
“理解。”谢沫沫笑了笑:“以前我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后来开始帮父亲管理公司,慢慢变成现在这样。”
余茵适时介入,将话题引到另一个层面:“有人说习惯形成性格,而性格决定着一个人的最终命运,你们觉得这句话对吗?”
皇甫承泽颔首:“这句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决定性格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家庭背景、成长环境。所以,我觉得用影响这个词,而不是决定这种绝对的词语,可能会更合适一些。”
余茵若有所思点头,她的用意本就是给对方提供表达机会,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表示认可。
皇甫启顺淡淡道:“我听过的完整表述是,行为形成习惯,习惯形成性格,性格决定命运。用等式表达就是:行为=习惯=性格=命运,去到中间就是行为=命运,难道人们的行为就能改变命运吗?明显这句话并不能成立。
这个道理就如同把一条狗拴在铁柱上,只要主人不解开铁链,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束缚的命运。”
谢沫沫:“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如果这条狗一直挣扎,主人出于不忍,迟早会解开它的铁链。但如果它不挣扎的话,主人以为它已经习惯了铁链的存在,本来想解开的,最后也放弃了。
就好像我看到很多养宠物的人,一旦松开绳子,他的宠物狗不但不会马上跑开,反而会叨起绳子交到主人手里。”
皇甫启顺面无表情注视着她:“但也有可能主人厌烦了这条狗的挣扎,为求清净,干脆把它杀掉。”
谢沫沫:“……”
皇甫承泽笑而不语。
余茵眼看话题要聊死,赶紧挤出笑容准备岔开话题。忽听有人“咦”了一声,“沫沫。”
余茵扭头看去,身后几步远的小径停下两人,其中一人那天在御景龙湾开盘仪式上见过,好像姓黄。
“呀,黄总,好巧。”谢沫沫站了起来,露出灿烂笑容。
皇甫启顺眉毛微挑,顺着视线转头看去。
黄嘉朗和同伴低声说了一句,那人朝亭子里望了一眼,先行离开。
“我刚好约了几个朋友来坐坐,没想到刚好在这儿碰到你。”黄嘉朗走入亭榭,熟络的口吻说道。
他礼貌的朝两位男士颔首致意,然后看向余茵:“你好,余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你好,黄总。”余茵嘴角扯起一丝笑容,礼节性打了声招呼,然后视线转向谢沫沫。
多年朋友,刚才谢沫沫眼底深处闪过的一抹厌恶和忌惮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两位先生怎么称呼?”黄嘉朗再次打量了一眼皇甫二人,视线最终停留在皇甫承泽身上。
余茵捕捉到这个细节,目光微闪。
谢沫沫正要为双方介绍,皇甫承泽已经面带笑容站了起来,语速平缓说道:“黄总,你好。我叫皇甫承泽,来自暹国。”
“皇甫承泽?”黄嘉朗握住他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追问道:“是暹国光明财团的皇甫家族吗?”
皇甫承泽微笑道:“正是。”
黄嘉庚立刻表现出惊讶和意外:“原本是光明财团的承泽先生,失敬失敬!我叫黄嘉朗,目前在高晟集团工作。”
皇甫承泽:“幸会,幸会。”
余茵静立在旁观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觉得黄嘉朗的笑容有些夸张和虚假。
“皇甫启顺。”
皇甫启顺脸上没什么表情,言简意赅蹦出四个字,和黄嘉朗简单握了下手后随即松开。
黄嘉朗从身上掏出名片双手递上:“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两位,真是非常荣幸。如果有时间,欢迎来我公司喝茶。”
“一定一定。”皇甫承泽收下名片后,也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黄嘉朗收下两人名片,认真看了两眼后珍而重之放入上衣口袋,然后用关心的口吻问谢沫沫:“沫沫,挟持那件案子后来怎么样了?都处理好了吗。”
谢沫沫神情一僵,旋即松驰下来,淡淡道:“原本就是一场误会,没什么处理不处理的。”
“是误会就好,我就说,你们这么大集团,怎么可能拖欠他一两百万工程款?”黄嘉朗呵呵笑了两声,对谢沫沫眼里的怒火视而不见:
“后面如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叔叔前两天还专门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忙查找你们那个姓胥的项目经理下落,我已经和北美几个朋友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帮我留意下,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谢沫沫直视他双眼,强忍愠怒,一字一句道:“黄总费心了。”
“不客气,应该的。”黄嘉朗粲然一笑,“好了,不打扰你们谈事了,那边还有朋友等着,我先过去。承泽先生、启顺先生,两位慢坐。余小姐,最近我有一位朋友公司想找广告公司做品牌整体形象策划,回头我带他去你公司,去之前给你打电话。”
余茵:“好的。”
黄嘉朗走了,谢沫沫递起茶杯喝水,目眸子清冷。
皇甫承泽和皇甫启顺交换了一下眼神,若无其事问道:“余小姐还开广告公司?”
余茵坦然道:“入股了一家小广告公司,平时帮忙接一些广告业务。”
皇甫承泽恍然状:“哦。”
“两位尝尝这个,潮式生腌。我在暹国也吃过暹国生腌,感觉和潮式生腌区别蛮大的,你们尝下看看哪种更好吃。”
余茵拿起公筷,先客后主,给每人碟里夹了一块蟹腿。
皇甫承泽会意一笑,率先拿起筷子夹起蟹腿放进口中先嘬了两下,然后吮出滑嫩如果冻的蟹肉,酱香鲜甜的滋味顿时溢满口腔。
“嗯,确实不错。启顺,你快尝尝。”
余茵笑道:“我们这里把这道菜称作潮式毒药,意思是吃了会上瘾,就像中毒一样。”
皇甫承泽:“呵呵呵,这个比喻很贴切。”
后面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入两地美食差异,以及风土人情。
明月西坠,夜色已晚。
过了一会儿,皇甫启顺提醒明天一早还有事,四人于是起身离开。
告别前,谢沫沫问皇甫二人明天晚上有没有安排,想带他们继续体验龙都夜色。
皇甫承泽爽快答应,约定明晚9点以后去下榻酒店接他们。
回去路上,谢沫沫没怎么说话,皱着眉头在想心事。
余茵边开车边瞄她,犹豫半天后终于忍不住:“沫沫,明晚我可不可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