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走时,还是顺风。”在林间小路上,一位男子左手挡在额头前,借以抵消部分风力,嘴里还在不断嘟囔着。
浑身上下毫无行囊,倒不像个赶路人,若不是身上青衣破旧,无一随从伴行,这出众的气质倒真像个贵族子弟,这位伪贵族正是李尧,从稻村离开已经数月。
“得找个集镇了”。似乎是走累了,寻了个青竹扶着的李尧,对着前方说道。
飒飒的叶子碰撞声旋绕在天际,狂风乱作下,太阳隐匿,天色骤变,乌云把天空笼罩,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湿漉的味道。
但李尧好像是已有预料,虽未走至集镇,但刚好寻到了一间破落的林间小筑,看上去已荒废多年,被藤曼缠绕,从正向看去的屋顶倒是好完好,“应是能避避雨的”。
李尧口中一边嘟囔着一边拨开在门上盘驻的藤曼,推开两扇木门便走了进去。
将将进屋,就听见竹叶被雨滴击打的哒哒声。透过破损的木窗,被竹叶割裂的雨滴从空中溅射到窗台,把正在蛛网上的几只蜘蛛打了个措手不及。
雨势来的汹涌,走的却也匆忙。
再次显现的太阳透过晶莹的水珠,把竹林的幽绿映射出一圈光环,连带着整片竹林都感觉多了几分生机。
李尧在小筑中转了许久,终是寻到了一把扫把,“雨后净宅”。
嘶嘶的清扫声代表了此间小屋短时间内有了新主人。
.......
祁门镇乃帝国最南边的一座边陲小城,在往南便是无尽荒山与禁海,所以此城规模虽不大,但历来是重兵驻守,领将者更是战功赫赫。又因靠近无尽荒山与禁海,此内妖兽、海兽不仅肉质鲜美,还能助长功力修为,更有大妖其内蕴含内丹,辅以入药炼丹破镜、救死回生。
麻雀之地,可谓卧虎藏龙,各方云集。
从此城向东走三十里,可见一竹山,竹山无名,但却是联通内地的必经之路。
城内盛传,不知何时,此山来了位博学多长的先生,就住在竹林中那座小筑中。
“给城南王娘子亡夫招魂、一道清水符护胡府火患”
“非常人也,那座小筑更是不简单,也只有尧先生这种大本事的人才能入住。”酒楼小厮一边清扫着桌面,一边同其他听的入神的客人娓娓道来。
“二哥,听着像天机阁那群臭算命的”客栈角落内,一名红衣女子低声说道。
只见一桌五人,当中一男子,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乌发如缎,却没有正规地束好,只随意用根紫色的带子扎起来,高贵与优雅之气示意散发。
“此番听闻倒像山野隐士,助人解困,不取分文。”高贵男子赵启缓缓站起身来,像是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只见身后走出一人,其相貌穿着像个文士:“我先着人探探底细?”
赵启摆了摆手:“不着急,总会有交集的,当下应是先办正事要紧。”
“是,殿下”沈复拱手作辑,接着继续说道:“手下探子来报,齐老将军自从驻扎祁门以来,平日很少露面,而且从不过问城中政事,只是操练军马,预防外敌。“
“现今城内谁人主事。“
“祁门镇守—余墨。”
赵启扶着窗台,眼神有点悸动,不由得回忆起些许往事:“余墨。倒是似有耳闻,陈甘,你且先带阿离在此处等着”。
“遵令。”
祁门的府衙并不在镇内中心,反而是偏西向南,府衙不大,衙门口也略显冷清。祁门作为南边塞第一重镇,历来不是很太平,即便不是最前沿的府邸,其外墙之上也密布战争痕迹,可见此城建立以来,那些无尽大山中的恐怖妖族不是没有突破到内城过,更显边塞之惨烈。而且,有时候威胁最大的并非妖族。
“殿下,齐老将军也已经在镇府衙等候多时了。”自城中心越往南走,便愈发凄凉,沈复静住心神,提醒着赵启。
一群从繁华京都来的子弟,往来都是知道边塞常年战乱,十分惨烈,但身处其中放眼一看方知书中所闻不及一毫。
“嗯,我已知晓。”赵启叹了口气轻声道。领着众人迈进。
绕过玄关,便看见一群人已恭候多时,为首两人,一人身披玄甲,一人身着官服。正是先前沈复口中的齐老将军。“祁门驻军统领齐术,境界高超,战功赫赫,威震天下,率领麾下白骢军镇守祁门已有百余年。另一人则是此城镇守余墨,此人倒是籍籍无名,但能在此处镇守之人,又岂是泛泛之辈。”看出了赵启身后赵离的好奇,沈复上前同红衣女子赵离低声说到。
看到余墨的那一刻,赵启的视线便定格在此人身上,不待他多想,二人便已经迎了上来,俯首作辑。
“参见二殿下。”只见齐术余墨领着众人齐声道。
“两位驻守祁门多年,劳苦功高,赵启难当此礼。“赵启上前拖住二人手臂,示意起身。
“望殿下恕罪,臣等接驾不及,只因事全从急。”余墨领着众人向屋内走去,复而忽地向赵启俯身说道。
“镇守此言之意是那则急报属实?”赵启止住身形,紧盯着余墨,幽深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涵义。
“这....”余墨欲言又止,向左右看了看。
“无妨,此等一行,皆为我亲信随从。”看出了余墨的意思,赵启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殿下且上座。”余墨拱手答道。
“三个月前,无尽山中乾坤突变,如同天地倒悬,其中似有龙鸣,但又迅速复原,我与齐老将军都遣出数支小队,无一人生还,只有一条消息传回。”说道此处,余墨突然顿住。
“无尽山中,有金龙盘旋,从西南而起,随风而上。曰:风起龙鸣”
听到此处,赵启站起身来,“还可曾有其他消息”。
“老夫这倒还有一件事情不曾与他人说过。”坐在右侧首位的齐术拱手说道,“祁门离无尽山尚有一段距离,金龙盘旋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但可能是因老夫阵营较之更近,那日确有实实在在听到龙鸣之声,先前几支小队不曾返还后,我也遣帐下白裕将军前去探查。”
“情况如何”。
“约莫过了六日,白裕将军重伤返回,入营之后,只与我耳边轻声说道,龙鸣之处,有一无人小村,有百顷稻田,其中金龙过境痕迹,正待返回之时,被一白猿所阻,交手不到数息,便被其所伤,若不是点燃自身精元遁逃,只怕已被就地斩杀。”齐术满脸惋惜,白裕乃其精心培养的年轻将领,无论是领军还是修为都天赋异常,但此番燃烧精元,怕是日后修为再难有精进。
“这条消息至关重要,白将军此刻所在何处。”赵启快步上前,向齐术问道。
“说完便昏迷了过去,至今仍未苏醒。”话语中满是叹息。
“沈复,回信帝都,着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库中的天元雪丹送至白将军帐中,这等忠良之将,帝国将是他最大的壁垒,待白将军伤好,本殿下还会请示父皇,重重赏赐。”赵启踱步在大堂之中,语气沉重。
“老臣谢过殿下。”齐术站起身来,向赵启行下大礼。
“殿下爱才之心令臣等受宠若惊,但眼下首要之事还是那无尽山。”余墨一番话拉回了众人的思绪,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将其缓缓摊开,正是西南属地堪舆图。
“殿下请看,龙鸣之处乃无尽山最外围,距祁门不过二百里。”余墨对着堪舆图说道。
“事出蹊跷,此地不因有如此大妖,我曾询问过城中商贾,祁门中有许多各大宗门、世族的驻点,在这就是为了深入无尽山猎取资源,也吸引了无数散修和小势力蜂拥而至,按理说城中方圆数百里当不得出此大妖,且还是在一似有人居住的村落,难不成妖族也会种地了”。一道质疑声从赵启身后传出。
余墨看向发声之处,只见其不修边幅,披头散发,手中还托着一个香炉。
“不知这位大人是?”
“余大人见谅,这位是我府中修士许弥,自幼修行于深山。”赵启示意许弥噤声退下。“但其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确实颇有蹊跷。”
“殿下,我等也发觉此事不同寻常,但与齐老将军多次探查并未获得其它线索,目前手中所知都指向这龙鸣之地。并且此事过后,但凡进入此处之人未曾有一人返还,我与齐老将军坐镇祁门,又不好擅自妄动,只好快马请示陛下圣裁。”
赵启磨砂着手中的玉扳指,分析着现在仅有的线索和入城以来的听闻。
屋内突然沉寂下来,众人心思各异,金龙显现一事,震动朝野,不然大魏皇帝也不会派自己最器重的儿子前来探查。
“空想有何作用,讨论许久不得结果,明日去一趟着所谓龙鸣之地,不就水落石出了,处事如此优柔,倒不像边塞作风。”许弥扶着额头,他也不知道这个大厅内的人是怎么了,怎么如此迂腐,跟学院那些老头子一样。
“许弥!平时对你太过松弛,此等重大之事也敢说浑话。”赵启衣袖向后重重甩去,斥责道。“诸位大人不与你计较乃是气度所在,怎可得寸进尺,速速退下。”
“殿下莫要生气,许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我等在此处空谈终究解决不了事情,无论如何,还是要探探那小村的。”余墨听出了赵启的言中之意,急忙起身向赵启说道。
突然,府外一阵骚动,引得众人看去。
“竹山李尧,特来拜见殿下,有要事禀奏。”一道平淡悠长的声音自厅外传来。
“李尧,尧先生,有趣。”赵启看着厅外忽隐忽现的人影,低头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