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那个凭空出现的传送门之前,莱尔回忆起自己启动传送法阵时的一系列操作。生疏的激活手法让她记不清自己是否设置好了坐标。如果有错误,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直接降落到海上。几人一同走出传送门,接触到结实的陆地时,莱尔不禁长舒一口气。强烈的晕眩感过去后,他们看到了将他们包围的手持弓箭的士兵,玄铁色的盔甲表明了他们玄砺将士的身份。四周都是燃烧的火把和巨大的营帐,这里看起来是一处军营。莱尔没来过玄砺帝国,也不熟悉这个新兴的强大帝国,站在这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伽墨若有所思,而费雷尔已经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人。
伽墨对这个小皇女刮目相看。看来她并不是和所有的绽灵贵族一样弱不禁风,在这趟旅程中她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瞥了一眼错愕的小皇女,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虽然伽墨对玄砺帝国不算陌生,不过这些人的打扮和平常的玄砺士兵有些不同。如果仔细看,他们的盔甲上有一些羽毛纹饰,而且看起来比一般的盔甲轻便不少。不等伽墨多想,费雷尔朝着领头的那位将领说到:“尚将军,我们这是在哪里?可否带我们回去休息一下。我们长途奔波还遇到了袭击,已经是精疲力竭。”
听到“遇袭”二字,尚燕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她没有多问,淡淡地说道:“请阁下出示一下证件,我需要确认。”费雷尔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牌子抛给尚燕。
莱尔惊讶地发现,这尚将军的声音很是好听,她的身形被盔甲包裹,倒是不太看得出女儿身,声音清冷,整体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她看了看伽墨抿抿嘴,扯了一下伽墨的衣袖:“这是谁啊,玄砺帝国的大将军是个女子?”
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三人的关系无形中亲近了很多。伽墨低声道:“她倒不是整个玄砺帝国官阶最高的,但身份很特殊。你看这些士兵盔甲上的花纹,看到上面羽毛状的样式了吗,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就是声名显赫的‘帝国之翼’,也就是玄砺帝国培养的精锐弓骑手。那个尚燕我印象不多,但应该就是他们的头。”
尚燕接过牌子扫了一眼,交了回去。她挥了挥手,身边的士兵都放下了武器。她不带感情地说:“恭喜费雷尔阁下平安归来。我们现在在帝都两公里外的军营,这里是帝都防护罩能保护到的最远的地方了。”她指了指身后的金色防护罩:“我们也在外发现了不明活物的踪迹,所以来此构设防线来抵御可能的敌人。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帝都休息,不过一会儿玄皇陛下可能要见你们。”费雷尔默默点头。
几人慢慢朝门外走去。几名士兵牵来了几批白色的骏马。莱尔发现这些马也全副武装,最神奇的是它们居然身披双翼,两片洁白的翅膀收在两侧,不时微微扇动。整批马宛如从童话中走出,又不失英武之气。
这就是帝国之翼名号的来源。这里的每个士兵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配合玄砺帝国特产的飞马和长弓,让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机动性的同时能够对这个战场上的敌人造成巨大的威胁。这支部队从创立之处就无往不利,在战场上屡立奇功,是帝国的王牌部队。
三人分别翻身上马坐到士兵后面。帝国飞马体型巨大,完全能乘坐两人。尚燕同样翻身上马,她的马娇小俊俏,与她本人的气质颇为符合。四匹马朝着帝都奔驰而去。
袁奇听完了尚燕的禀报,长出一口气。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放空自己。自从黑雾出现后,他整晚整晚地沉迷公务。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一次满足的睡眠是什么感觉。
或许所有人都该感到幸运,帝都的“屏障”对阻挡无缝不钻的黑雾有奇效。虽说也有黑雾从帝都内部渗出,但日月教会的法师已经将其消灭殆尽。教会独有的魔法似乎对这些黑雾有神奇的驱散效果。
尽管如此,仍然已经有大量权贵和要员遇害。
现在整个玄砺帝国已经完全瘫痪,帝都根本无法同外界联系。常人无法外出,甚至魔法师之间的通讯也被黑雾切断。据大臣们猜测,部分居民应该汇集到了几座大城市里,那些城市也有着相同的防护罩抵挡黑雾,而那些没能受到防护罩庇护的……
每个人的忧心忡忡,作为玄皇,他已经快速稳定下王朝内部。无数年轻人被提拔上来代替死去的旧臣,虽然他们可能业务生疏能力不佳,但整个朝廷还在保持运转,一道道地帝令接连发出,几天之内稳定住了玄砺城里的人心。现在靠着粮仓里面的粮食,帝都还能撑几个月有余。
袁奇一直对日月教会充满了忌惮,但现在他也不得不使用他们的力量。朝中请求削弱日月教会的声音短短几天内销声匿迹。袁奇对于费雷尔的突然离开大为震惊,可是当他得知的时候为时已晚。现在费里尔携带着他口中的“命运之子”成功归来,不得不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而且,他可能为自己带来最需要的东西——有关外部的情报。除去日月教团的成员和帝都仅剩的几位大法师,没人能离开防护罩。更为恐怖的是,几队日月游侠(日月教派的核心成员)出城后全都不知所踪。费雷尔不敢拿城里仅剩的高端战力去冒险,因为如果少了这些大法师调试整个帝都的防护罩,所有人都会死在浓浓的黑雾中。
他只得先派遣军队在防护罩能庇护到的城外驻扎,修筑工事。也正好接到了坐传送门回来的费雷尔三人。虽然绽灵魔法一直被认为是一种效率低下的魔法,但在时空方面的造诣却让玄砺的魔法师望尘莫及。
想到这里袁奇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正值盛夏,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虽然现在的天色在黑雾的笼罩下都是一片漆黑看不出区别。袁奇闭上眼睛:“三个小时后上朝,费雷尔他们也来。”
这是莱尔第一次参与这样盛大的会议。绽灵帝国没有固定的上朝,皇帝有一个秘书团会召集需要的人来议事,而且往往时间不定。
现在她和伽墨要在佣人的带领下从歇脚的旅店前往玄砺宫,费雷尔已经提前回到了日之塔。帝都很大,道路上空无一人。所有商业活动都停止了,整个帝都一片死寂。偶尔能看到的人,他们的脸上挂着莱尔见过的那种熟悉的表情。那种空洞而绝望的脸色让所有人感到不适。好在莱尔没有在玄砺帝国士兵的脸上捕捉到这种神色。她问伽墨:“玄砺城有多大啊?”
伽墨回答道:“大概是你们帝都的两倍大小。”提起芬罗城,伽墨表现得很冷淡。
莱尔十分震惊。她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两个帝国的实力差距。绽灵帝国的防护屏障能笼罩整个山巅城堡就已经是极限,而芬罗城足有山巅城堡五倍的面积。
整个玄砺城的防护屏障是需要魔法供能的,这其中需要多么恐怖的能量莱尔无法想象。玄砺城的法师居然有如此数量,如此威能,这都是莱尔闻所未闻的。
他们来到了玄砺宫前。伽墨是玄砺宫的常客,虽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进入,但个中风光他也全部欣赏过,莱尔身为皇女,见到这种异域美学大为震撼,仔细观赏起来。
整座宫殿的墙壁都是乌金色的,一盏盏奇特的灯悬浮在宫殿上空。墙壁上绘制着瑰丽的花纹,形状好似某些巨兽。宫殿前是十五级墨色的台阶,上面十分简洁,两侧的长道上布满金丝。在路上两人看到了尚燕和另一位女子结伴而行。那位女子衣着华丽,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布满了复杂的花纹。莱尔忽然觉得上面的花纹似乎在宫殿墙壁上也见过。
二人故意等了一会儿。等所有人进入宫殿后才进入。莱尔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盘踞的巨兽雕像。身披甲壳,鳞爪飞扬。世界第一帝国的护国神兽看起来就是一只巨大的鹿头狮身,身披龟壳的庞然大物。她在书上见过,那就是传说中的帝国神兽玄砺兽。
宫殿上空也漂浮着那种先前殿外见过的灯,伽墨说那叫燃魂灯,除了造价高昂没有别的缺点,一点魔法能量就可以亮上一整天。这些燃魂灯在皇宫中有数百盏,散发出明黄色的火焰。此时所有灯全部亮起,明亮的光芒充斥了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宫殿内的布局也十分特殊,最上面的是当今帝国的玄皇袁奇,他看起来颇为年轻,身穿长袍头戴皇冠,简单装点过的脸上透露无法掩盖的浓浓倦意。他一身乌金色的皇袍,端正地坐在皇位上。
下方坐着四人,在其中莱尔看到了刚才和尚燕结伴同行的女子。细细看来其他三人的衣服形式和她颇为相同,只不过是颜色和纹饰有所差异。再下方才是各位大臣,他们分立两侧,中间就站着费雷尔和另一位莱尔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莱尔看向伽墨,眼光中露出询问的神色。伽墨感受到她的目光回答道:“最上面的是玄皇袁奇,那老小子最近几年才上的位,不过挺有手段,才几年这玄砺王朝就被他捏的像铁板一块。下面的一层是玄砺帝国的四个侍皇。他们分别掌管帝国的兵权,工程,祭典和乐理。大家一般喜欢用代表的神兽称呼他们。现在上面坐着的,从左边数分别是狼皇,龟皇,鹤皇,蛇皇。”
“再下面的才是所谓的大臣们,他们的职务复杂,没办法同上面四位侍皇的职责一一对应。至于费雷尔和另外一个老东西山月,他们是日月教派的首席。日月教派不属于帝国编制,是民间组织,所以就站了那么个尴尬位置。等会咱俩也去那里。”
莱尔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伽墨冷哼一声:“如果公主殿下能多去那些市井地方多带一会儿,听听他们闲聊,或者多看看相关书籍,现在就不会表现得这么天真烂漫。”
两人上前站定。会议还未开始,朝堂上充满了窃窃私语。伽墨闭上眼睛。他已经几天没有真正地睡过一觉了,现在站在这里,四下听不真切的低语声变成一根根针朝他脑袋扎去。而且他感觉到一阵阵虚弱。日冕神剑的使用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看来越强大的神器,使用也有越大的代价。说实话,他能站在这里不倒下去就实属不易。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下来。费雷尔开始使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陈述起一路的经历。渐渐地,朝堂上再次出现了那种针扎般的低语声。声音渐渐大起来,直到被袁奇强行喝止。可是仅仅安静了片刻,随着费雷尔越发恐怖的描述,这些声音再次大了起来。
没人知道如何面对刀枪不入的军队,更何况对方也拥有强大的高阶战力坐镇。尚燕的脸色渐渐难看,身为帝国之翼的队长,玄砺帝国军事学院副院长,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军团在正面战场几乎废掉,甚至整个玄砺帝国的部队也废掉了?那他们怎么打这场事关生死的战斗,难道全部仰仗日月教派这种不忠于帝国的神秘组织?还是指望那个站在朝堂上昏昏欲睡的小偷?
一时间,就连袁奇都有些手足无措。许多人都是被他在这几天提拔上来的,他们的心理素质着实有限。就连四位侍皇中的蛇皇,那位和尚燕一同前来的小姑娘都是前几天刚刚上任的,此时坐在那里脸色微微苍白。
终于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让所有大臣戛然而止。伽墨盯着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经此浩劫,我已逾多日不眠,众位群情激昂,谈天说地,可我劳累过度,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否先行告退?”
袁奇看着这位比他小几岁的年轻人,对他朝堂上的些许冒犯不以为意,反而是心中一喜,开始借题发挥:“当然,您是我帝国贵客,如今虽然是多事之秋,但也要以身体为重,您可先行告退,择日请您一同共商国是。”他话锋一转冷声道:“诸位也不用在下面窃窃私语了,我玄砺宫不是你们拉家常的地方。有什么意见当面提出来共同商讨,现在是特殊时期,更需要我们齐心协力。”
伽墨长舒一口气,他知道今天的会议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对在场的人有什么尊重。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中伽墨凭空消失,没有一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袁奇脸色未变,再次无视了这位命运之子的冒犯行为。他看着下面的年轻面孔,淡淡地道:“继续吧,费雷尔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