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早,宁家院门咣当响起,正忙活早饭的宁老六和刘玉环诧异的去开门。
正坐在电脑前整理资料的宁追听到门外作响,镇定下地,抢在父母前一步去开了院门。
透过门匪铁栅、三张熟络的脸庞颇为严肃,马报国,刘秀,马翠花,下马屯三位村干委齐齐到场,凝重沉闷。
咣当!
宁追没有丝毫意外的开了门,微笑着道了:“马叔、刘叔、马姨。”
不出意外之外,就是意料之中。
王大海凭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终于还是知晓了前因后果,抓到了他这个始作俑者。
冒充‘村署委’干部,并且以村上的名义擅自对村民做出承诺,这两项‘罪名’叠起来的确不容放纵,涉及到了原则性的问题。
马报国将手一背,连连叹气:“唉,你这孩子。”
继而望向后面面色已然不好的宁老六:“人我们先带走了、老六,因为是你儿子,避嫌考虑,暂时不能让你参会。”
“抱歉了。”
刘玉环急的拧了一把宁老六的腰肉,宁老六克制的皱皱眉头:“老马,有事一定知会我一声。”
“嗯。”马报国点了点头。
宁追回头宽慰道:“爸、妈、没事,不用着急,我有办法。”
他面未改色,甚至依旧保持爽朗的笑容,宛如只是个调皮的孩子犯了小错误,被老师叫去问话而已。
转过头,客客气气道:“那我们走吧。”
宁老六拍拍了他的肩膀:“去吧,凡事别冲动,你是个大人了,做事要考虑后果。”
“嗯。”
咣当!
宁家铁门重重合页,也‘咣当’的砸来二老心上,目送走儿子和村干委一行老兄弟老姊妹消失在胡同中,宁老六骤然抄起铁锹:
“混犊子的老王小子,你看我今天不打折你的腿!”
.......
七月夏,晌午的时候稍然闷热,空气似是有感配合的搭上寂静严肃,压得人均喘息凝重。
跟着出胡同,沿着已经熟悉的村道一路走,一路,看到村外平整的土路片段从平方间隙露出,看到广场上那座属于自己的功德碑。
一路,到广场,到岔路,到村委大院。
“人生变幻莫测,命运寂寥如雪啊。”宁追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从村里的英雄到囚徒,小小的村庄,短短几天里,老天就让他从头到尾体验了一把大佬人生,从平步青云的‘要进步’到他人口中关切的:‘要紧不’?
眼看着村干委院里那第三间平房的大门大开,马报国轻声安慰道:“好好待着,我们尽量帮你。”
后身,马翠花用着‘老师’的口吻疼惜道:“孩,谁不犯错误,别多想。”
刘秀:“别犯浑。”
宁追点点头,方甫踏进屋中,背后‘咣当’在响,随着一声锁扣反锁的脆响,正式宣告啷当入‘狱’。
屋内、目之所及,一张大炕,一床被褥,炕旁的老旧五斗柜上喝水的杯具、洗漱的用品一应俱全。
虽然环境简陋,但干净的明显被擦拭过的湿润表面却见证了村委干部们的一片暖心,毕竟尘封了许久的屋子,打扫出来不少费力。
“幸亏我提前做好了关系,否则怕是现在就是一双银手镯了。”宁追侥幸的喃道。
若不是之前得到村干委三位干部的期许和赞赏,若不是带头在下马屯搞出了第一轮建设活动,怕是问题就大了。
到了此时,他才深深的体会到那句曾经网上的名梗的含金量:
“——你把人放在心上,人才会把你高高举起。”
纵然不太恰当,有往脸上贴金的嫌疑,有种臭不要脸的美,但道理的确如此,无可厚非。
余光中,炕前方那扇擦的明亮的不锈钢窗户外面,赵依牧和村干委三个干部,正从前经过,一起走进正屋,那间村干委的会议室。
除开避嫌的宁老六,村署委和村干委一齐到场,足见事情严重程度。
说到底,还是宁江生,那位虽然性格古怪,但却充满睿智的小老头厉害,当时一眼就从信息中瞥见预兆了事情的发展。
涉及到组织纪律的事,都不是小事。
“接下来,就看赵依牧了,希望她长点脑子吧.....”舒了口气,宁追连鞋都没脱,弯折的躺到了炕上。
该交代的、该嘱咐的、该安排的,都已做好,现下唯有一等。
.........
村干委,会议室。
宁追惹出祸事,三位村干部心里皆是沉闷,坐在长桌两侧,沉默不语。
赵依牧坐在桌头,方到此时,青涩稚嫩的脸庞上倒是稍稍显露出些加速成熟的镇定,在本上记录情况后,干练的将笔轻放。
俄顷,她扶扶眼镜,抬头扫了眼三位长辈,正色也客气道:“三位,关于宁追的处置,就请各位先说吧。”
“我虽然坐到这个位置、毕竟年轻,工作上还是得依靠各位。”
马报国动了动眼皮,颇为诧异,才几天的功夫,小丫头片子成长的这么快,客套话这么流利了?
还学会向下踢皮球了.....
收起腹诽的心,他笑呵呵说起:“按照组织纪律,不好办、还得看小署记的想法?”
其余两人都纷纷跟着点头,作为宁追的叔叔阿姨们,三人自是一条心,只是此时摸不透这位新来的‘小署记’怎么考虑,毕竟两人之前是有过矛盾的,很难保证不会趁机报复.....
若是直接表明一齐表面态度,恐会落得串通的口实,到时宁追会更麻烦。
赵依牧略一思考,淡道:“是挺难的。”
“涉及到了组织纪律,绝不能徇私,必须要严肃处理。”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脸黑,跟预想一样,这位小署记果然想趁机报复?要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胖嘟嘟的马翠花马姨忍不住叨叨道:“都一个村的,没必要吧。”
“纪律为大。”刘秀疾首反驳。
“马主任,你呢?”赵依牧带着客气看向马报国。
这....马报国揪了揪头上的几根毛,突然带着怒气道:“这兔崽子是得严肃处理,回头必须得让他爹好好给他上一顿棒子炖肉。”
他慷慨陈词,但全然避及公开处理。
“我知道了。”赵依牧了然。
片刻,她挺了挺傲人的胸脯,将凳子向前蹭蹭,两只胳膊端到桌台,音色清脆:
“我大概明白了各位意思,但我们作为村干部,还是不能徇私。”
听此,三人目光顿时齐聚在她身上,沉默的咽了口口水,暂时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继而,赵依牧忽然松弛一笑:
“不过我的意见是,身份属实,就不算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