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组织章程,宁追的确哑口无言。
他可以反驳任何事情,可以一只长舌在任何方面降服赵依牧,但唯独纪律上不行。
俗话说:蒸馍敢不服?
宁追不敢不服,带路任务完成,乖乖出了屋,出了村干委大院。
顺便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唯女子同小人也。”
他没有立刻回家,转而在村里随意转转,去准备盖微机室的空地看看,去了那条堪堪平整的公路,最后去到了田头。
热情的跟田头间忙碌的村民打了招呼,照常在田头边坐下。
点起一根自卷的旱烟,抓在手上的手机显示着那条很多天前的短信:“黄袍加身”。
他做到了,在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下,不仅成功在村民间竖立起了威望,甚至还过分的竖了碑,虽然名义上还是村干委预备干部,但实际影响力上,经过修路一事,已然有了足够的份量。
算的上是:“半步黄袍加身境。”
但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问题依旧还有很多,需要解决的困难还有很多。
比如修路,虽然拆分简化问题后,以出力的方式简单平整了公路,但后续二期三期涉及到硬化,改造,钱是一定要的。
他当初在村干委掏卡,只是为了证明他有这个实力,而非真的要把全部身家的二十万都贡献出去。
宁追捡着树枝在田上涂涂画画,喃喃道:“迟早要筹钱。”
“筹钱的敌人,一是贫穷,二是人性。”
“村民们有钱与否决定了成功的概率,而对各家各户‘小金库’的影响力决定了最后能否成功落地。”
“村干委在这方面无权,除非妄为。”
“村署委在这方面也无权,除非赵依牧疯了。”
终究要想想别的招,不仅为了当下的条条问题,也为了以后减少阻力。
其外,零零碎碎的诸如如何和赵依牧修复关系,友好合作,等王大海回来后如何解释村里又来了一位署记的问题?
一条条罗列出来后,宁追不禁皱了皱眉头,感到头大。
无奈,又给‘老师’发去了条信息:“老师,最近可好,吃好?睡好?脚按的可舒服?”
“有事直说。”
宁追对着手机略一思考,觉得一下把问题全抖出去怕老头跟着头大,也怕成了没有主观能动性的学生,于是在所有问题中挑了最没有思路的一条,发道:
“如何才能流畅自然的共同致富?”
“当圣人。”
“我不想当圣人。”
“那当恶人。”
“老师不是说,做一切事要考虑后果,要做一个守法公民?”
“善恶有度。”
宁江生这次发来的答案依然简洁,简单,不拘一格,宁追虚空拍了一顿马屁,但却是一头雾水,没怎么理解。
俄顷,只得再放一边,因为一切如当初那般又循环回了重要一项:“得先搞钱。”
“不止是我自己赚钱、同时也得让村民尝到赚钱的甜头?”
对于早已对赚钱不抱期望,麻木的村民来说,激活他们赚钱致富的愿望甚至比赚钱本身还重要。
宁追继续思杵:
“我的脑子里几乎没什么存货了,标题党软文这条路算是基本走到了尽头。”
“而且,那也不是广泛能适用的路,就整体一个村子来讲,想要赚钱只能要先瞄准最近的镇子。”
没办法,区域经济的快速激活必须依靠外部掠夺,在古代叫抢,在当代叫市场经济,它提供了足够空间的角斗场。
但令人难过的是,历来角斗场上都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在古代叫抢,在当代叫虹吸。
如果不通过些特别手段进行整体性的反抗,下级区域就像与泥泞中的牛马一般,吃得苦中苦,一直都吃苦......
宁追不知道市场化的对错与否,但现实有迹,绝对自由的原子市场,就跟喊着要用电脑来把人从拉屎放屁到生老病死全然计划般,都是空想家的灾难。
“所以,远期目标必须在允许的范围内成为村里的计划者,反向去吸,去咬。”
“短期、当代赚钱两条渠道,其一互联网,其二便是对相对富裕的镇上实行财富再分配?”
宁追忽然有所悟的自言道:“豁,还真是恶人。”
莞尔,他笑了笑,在田间地头再次把所有的问题重新捋了一遍,起身,给自己的信心完成一波充值,继续‘出发’。
闲翻手机时,在记录APP上偶然看到当初奉为圭臬的那句‘哈圣’真理:
“管理者的主要角色应该是维持秩序,并且应该尽可能的避免介入其他领域,尤其是干预自由市场。”
“放屁。”
秩序的确重要,但如果你作为拳击手上台,听到对面姓泰,你以为是泰森,还想拼一把,但对面来了,你看到是泰罗,你还秩序么?
答案肯定一起上、掏它丫的计时器啊.....
........
村干委。
马报国口水说干,时而官腔陈述,时而激动的打着粗糙口语一通说完了下马屯的情况,刘秀在旁蹦字补充。
赵依牧认真的在本子上一条不落的全部记下,就像做学生时做课堂笔记一般。
俄顷,发言完毕的马主任目光一扫,陡然扫到赵依牧的的记录,具体到它顺口而出:“***”
于是,这位干了很多年的马主任,面上也未免出现些异色,提醒道:“那个,小署记,开会挑重点就好,有些词咱就不必记了吧....”
赵依牧落笔抬头,马上反应过来:“啊,实在抱歉马主任,我顺手了。”
“咳咳,没事没事,都有个过程。”
“别介意,我就那么一说,像你们年轻,都来得及。”
“要说小赵署记和我们村干委宁追那小子,村里一回来了两个好样的,我这个村主任的开心还来不及呢。”
马报国话锋一转,话题虚空挑向宁追,油滑的化解稍稍有些怪异的气氛。
赵依牧将那‘***’划掉,柳眉弯蹙:“马主任对他的评价很高?”
马报国将宁追回村后的所作所为里里外外讲了一番,赞许道:“影响力甚至要超过我这个主任。”
赵依牧:“.....”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翻到记录宁追的那一页,匆匆又补了二行:
‘宁追、重点刺头。’
‘据下马屯马报国马主任反馈:深受其害、造成不良困扰。’
扫到新的记录,马报国身子一僵,地中海边上,旋即本就没几根的毛发被抓狂的撸下几根:
“丫头,话不能乱说,字不能乱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