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金林市就是一个妖魔乐园，如今倒是有不少猎法师传回消息，那里的妖魔消失了一大部分，根据妖魔社会学教授的推断，应该是迁徙了”
……
“你们此次的任务，就是去采集这座荒城的数据，一寸山河一寸血，那是我们的先辈用鲜血换来的土地，早晚有一天，我们必将驱逐妖魔，收复金林！”
松鹤院长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引起不少学生热血沸腾，像是自己的使命无上光荣一样，可但凡懂一点知识就知道，这次历练基本和收复金林无关，或者说根本起不到什么用。
真要采集妖魔信息，至少得像南戴河的那次盛会一样，派出高阶为主的猎人团队，而不是这些初出安界，对野外常识近乎一窍不通的中阶学生。
至少穆宁雪一听就懂了，她拉了拉穆天泽的衣角，附身在少年耳畔悄声说道：
“松鹤院长告诉我要‘小心’”
“小心？”
少年歪了歪头，那温润的吐息喷打在耳畔的感觉，着实让他感觉有些怪怪的。
“无所谓了，估计是那老家伙知道了什么吧”
而且恐怕是明珠学府当中有人被盯上了，要借这次历练的机会隐秘地动手，松鹤那老家伙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他还没搞明白，松鹤既然得到了消息，为什么不延迟历练或是换一个地方？
想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想了，既然是跟明珠学府有关，那到时候离远点就好了，他可不想遭受一波无妄之灾。
“未来终将是属于你们的，希望你们在此次历练中，奠定强者之心，好了，我也不赘述了，祝君一路顺风！”
松鹤院长的演讲终于结束了，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一开始的激昂早就被枯燥的长篇大论磨没了，现在听到终于能出发了，顿时心情激荡不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还沉浸在大杀四方，成为英雄，被无数人追捧的幻想之中。
但现实将告诉他们什么叫残酷，多少觉得现实世界无聊，渴望战争的人，在真正深陷战争中时，只会哭嚎着奔逃，甚至有人会因恐惧而身体僵硬到连逃跑都不会，绝望地在原地等死。
……
……
这个世界的洞庭湖，可不是‘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里描绘的风光无限好的洞庭湖。
水是生命之源，占地面积数万平方公里的淡水湖，不知道养育了多少妖魔部落，各种生态圈层出不穷，植物系妖魔、真兽族妖魔、原兽族妖魔、虫族、妖族，丰富妖魔种类，几乎囊括了大半个妖魔种族图鉴。
只能说，洞庭湖无愧于国内三大凶湖的称号，光是从洞庭湖窜逃出去的一支蜥颅巨妖部落，就牢牢占据了金林市的霸主地位。
在乘坐航班抵达离金林市最近的康宁市后，明珠学府与帝都学府一行快二十人就只能使用徒步前行了，沿途路上还有一个免费的讲解员，学霸级的菁菁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金林周边的状况，甚至偶尔还讲起来了金林市的历史、传说。
尤其是再配上那正位于队首，悠闲地像是踏青一般的三人，连菁菁自己心底都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像个导游了。
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不说穆天泽还在身边，就是不依靠穆天泽，她们二人本身的实力也都足以自保，统领级来就是残魄，亚君主级来就是跑路，小君主来就是……小君主也不可能看上他们这群弱鸡。
该说不说，罹灾者的天赋是真的顶，丁雨眠也不过是接受了穆天泽半个月的特训，就突破了高阶，尤其还是心灵系，就连穆宁雪都不敢说能吃定丁雨眠，实在是心灵系太赖皮了，还有罹灾者天赋至尊魂种级别的威力加持，魔法都放不出来还打集贸啊？
她又没有穆天泽的双魂天赋，能分出一魂抵挡。
在不依靠高阶凝魂磨具的情况下，也就是个两败俱伤，她伤势最轻也得是个灵魂受损。
心灵系的攻击绝对是最防不胜防的。
现在她倒是有些庆幸有这样一个人作为值得信赖的队友，也真正明白了罹灾者究竟是怎样一种怪物，若不是寿命的桎梏，罹灾者绝对可以更名为神选者。
“咦？奇怪，这一路怎么这么安静？”
菁菁率先察觉到了异常，他们出安界少说也有七十多公里了，连之前偶尔能见到的巡逻法师都没了身影，但还是没有遇到妖魔，战将级没遇到就算了，怎么可能连奴仆级的妖魔都遇不到？
“好像是欸？”
几人在提醒下都发现了不对劲，“难不成我们进入了一个独居的统领级妖魔的领地？”
猜测一出，一行人都吓地脸色惨白，但看了一眼走在最前方的三人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果然，顾老师说得没错，有他们在，完全不用担心安全啊”
菁菁低声嘀咕了一句，周围的人也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有这大爹在，他们在野外岂不是有了最大的安全保障，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她低头看了一眼一路走来的铁轨，十几年的风吹雨打，让其早已锈蚀不堪，褐迹斑斑，又被杂草与苔藓覆盖，尤其是那铁轨直直探向远处葱郁繁茂充满未知的森林，有一种末世童话般的美感。
菁菁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方的三人，眼神中夹杂着一丝羡慕，那如冰雪精灵般的女孩头顶戴着一顶淡蓝色小花编织而成的花冠，看她身边那个挂着恬静笑容还在为其调整着花冠位置的邻家天使，就知道这花冠是出自那个心灵手巧的女孩。
她们一行人本来要经历莫大危机，甚至都不知道最后有几个人能活下来，但对于人家而言，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场秋游，这世界何其不公！
“你们俩不会真当这是旅游了吧？”
穆天泽看着丁雨眠头顶的淡黄色丁香花，虽然不得不说花很衬人，但这两个人是否过于悠闲了一点？下一步是不是要召唤个坐骑，吃着火锅哼着歌？
“别忘了，待会你们可是要与统领级妖魔进行作战的，尤其是丁雨眠，回去之前至少得拥有与亚君主抗衡的实力”
他上来就定下了这次历练的基调，原本只是向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的两人，直接愣住了，像是猫咪一样连舌头都忘了收回去，模样很是娇憨。
“不至于吧？雨眠她之前才不过是中阶，这真的不会太严苛了吗？”
穆宁雪担忧地看向了身边的闺蜜，丁雨眠只是轻轻摇头，脸上又恢复了那恬静的样子。
她不担心自己，即便她知道，少年所说的统领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你难道不知道，这小妮子跟你对战的时候一直都在放水……不，是放海吗？”
穆天泽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丁雨眠的小秘密，穆宁雪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丁雨眠脸上略带尴尬的笑容，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罹灾者如果这么没用，又岂能入得了他的眼？穆宁雪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了罹灾天赋，可事实却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么下去，被落下的人岂不是变成了她？
丁雨眠见此嗔怪地看了一眼少年，然后才对穆宁雪歉意地笑了笑：
“对不起呀，我真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
“没什么”，穆宁雪牵起了她的手，“我没有怪你，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平凡’了”
在别人眼中的天才，在这两人眼前，只是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之前只有穆天泽倒还好，她早就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可现在丁雨眠也后来居上，她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你非要这么打击她吗？”
丁雨眠直接用心灵之音质问起了穆天泽，她实在有些看不惯了。
“明白自己的平凡，才是渴望力量的第一步”
天才？就是肆意挥霍天赋的一种生物，就像富有者远没有贫穷者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一样，只有当他们沦为了贫困之人，他们才会迸发出更强烈的渴望。
知道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什么都算不上，才会渴望改变。
“力量，又是力量，力量就这么重要吗？”
丁雨眠已经有些生气了，“你就不怕她误入歧途，踏入邪道吗？”
她见过太多人的阴暗面了，那些内心无比渴望力量的人，做出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
“力量就这么无用的东西啊”，少年的声音有些无奈，“在你不需要的时候，它什么用都没有，可在你真的需要它的时候，你甚至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来交换它”
周围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怒嚎，吓了其他人一跳，实在是之前安静地诡异，只有林间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悠悠的虫鸣，这突兀响起的怒嚎，像是它们的领地被侵犯了一般。
少年将手掌按在了丁雨眠的肩膀上，帮她压制那溢散出去的愤怒，野兽是最敏感的，或者说抗性最弱的，所以被那愤怒所侵染，他再不阻止，凭这最终连高阶法师都难以抵挡的愤怒，其他人估计就得自相残杀了。
“如果我没有力量，那当初我就只能看着她跪在权势面前，什么都做不到，哦，或许可以不自量力，然后跟她一起跪着”
此时，穆宁雪已经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异常，看着好闺蜜眼中显而易见的怒火，她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小声开口：
“你们不要再吵了呀”
“而且，我觉得你还是先规划你自己比较好，没有力量，你就只能像是那个被封印在天山当做一次性工具的女孩一样，或许自己拥有的力量，还要对向自己要保护的东西”
这句话他没有用心灵之音传递，冷静地不像正常人。
“比起担心她，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雪雪只要踏入禁咒，领悟到一丝神咒的奥义，我就能为其嫁接罹灾神赋，水到渠成地踏入神境，可你要与死神赛跑，不能在罹灾爆发前领悟神咒奥义，只会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所以你知道你的感情在我看来有多可笑吗？一个连未来都不曾拥有的人，你的存在，就注定故事只能是以悲剧收尾”
穆天泽冰冷的话语深深刺入了那女孩的心中，亏她之前还为自己的天赋更高而愧疚，现在，原来她自己才是小丑，别人早就有了光明的未来，只有她的未来才是一片虚无。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穆宁雪，害怕那个对穆天泽无比顺从的女孩就此疏远了她，她要一个人面对那虚无的未来，就算她知道穆天泽说的没错，跟她做朋友，就是一场几乎注定以悲剧收尾的故事。
她就应该做一个天煞孤星，封闭自己的心，远离所有人。
可她还是做不到，好不容易有了真正的朋友，她真的不想再回到之前孤身一人的时候了。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穆宁雪直接抱住了那微微颤抖的柔软娇躯，拍掉了穆天泽的手，皱眉瞪向了少年：“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
少年耸了耸肩，转身离去，将空间留了出来，和菁菁交代起了离开的事宜。
“宁雪，我觉得自己好自私啊”
“别听他的鬼话”
穆宁雪缓缓抱紧了那不安的身躯，这一幕让她有些失神，似乎当初她也是这么被安慰的？
那人总是这么霸道，一把撕开那脆弱的自欺欺人的伪装，让人直面鲜血淋漓的伤口，然后教你如何将其缝合。
“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我也会永远不会忘掉我们之间的回忆”
有些人，寥寥几眼就能读懂内心，有些人，一辈子都搞不懂真面目。
“如果因为注定失败就不敢尝试，那我们生来就注定死亡，难道我们的人生也没有意义吗？只要足够刻骨铭心，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那都将会是我们最重要的回忆，我也从不后悔和你做朋友”
或许是穆宁雪毫不掩饰的真心打动了丁雨眠，她逐渐平息下来。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穆宁雪此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得不佩服起穆天泽的高瞻远瞩，连她作为丁雨眠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丁雨眠内心藏了这么多负面情绪，却被穆天泽轻易察觉！
她作为旁观者看地很清楚，这次历练绝对是针对丁雨眠的“特训”，从一开始把枪口对准她作为幌子，到后来引丁雨眠主动入局，调动丁雨眠的愤怒，然后用犀利的言语让其怀疑自我，紧接着毫不留情地拆穿丁雨眠伪装起来的强大，再完美摘出自己，最后借她这个无关者的手来进行安抚，让事实胜于雄辩。
穆宁雪理清楚后，已经对少年的操作看麻了，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每一步都将她们两个的反应算地死死的，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少年想的话，能把她们两个人都pua到成为自己的人偶！
“更何况，难道你真的相信他没有为你准备后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