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胡子的老者唾沫飞溅，张居宝皱着眉头，往后稍稍。
老人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情绪异常激动，右手指着左手拿着宝贝，叫喊道“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广府城胡大师一眼认定就是真的，怎么到了你这儿是假的呢。”
“我还专门去太南城花了五百两鉴定费，刘大叔也说是真的，你怎么是假的呢。”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满口胡说八道，怎么一点也不靠谱，你到底懂不懂啊？”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疯狂，右手食指激动的捅着大肚玉瓶本身。
不厌其烦的解释着，诉说着，反驳着。
张居宝就是开头说了一句，已经是非常小心翼翼了，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老爷子，这件东西，可能没您想得那么好……”
直接点燃了火山，炸起了巨浪，捅破了天，结果自己面对的便是让自己非常痛苦的局面。
张居宝很是痛苦，非常痛苦，很是非常极其特别的痛苦。
他现在才明白大掌柜为什么让自己坐在这件小阁子里了。
不是物尽其用，也不是为了那点鉴定费，更不是开拓眼界，增加见识。
而是什么？
是让自己明白，那些上等修士哪怕买到赝品也不过是狠狠地搓成齑粉而已，最终会维持最后的体面。
但下层修士就不同了，怀揣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妄图捡到所谓的绝世古物来改变命运，不惜倾家荡产。
好梦易散，泡影易碎。
真相摆在桌面的时候，却歇斯底里，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为什么？
一个输得起，一个输不起。
一个是上等修士洞府的普通摆设，一个是下等修士身家性命的寄托。
跟上等修士谈笑风生，开拓见识，和下等修士纠缠不休，白费口舌。
大掌柜就是要让自己感受这种这种差距，这种痛苦，这种现实。
要是不能坐到二楼，成为大师自己就要永无休止的面对这种人，这些烂事，自己眼前永远是赝品。
想想自己要像卢师一样面对这种人五六十年，现在张居宝就不寒而栗。
大掌柜不只是再激励自己，更是在逼迫自己。
张居宝狠狠地拍了两下脸蛋，平静劝道：“大爷，大爷，别激动，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换一家鉴定。”
“太南城的广誉厚有一位松大师首屈一指，独步代州。”
“乃是我辈楷模，也是晚辈一生的敬仰，永远的偶像。”
“我个人赞助您老一千两的鉴定费，您再去找找我的偶像，他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亲自将老者送到门口，张居宝谆谆告诫道：“大爷，太南城广誉厚松大师，千万别忘了。”
等老人走远，张居宝脸色一沉，烦躁的回到了阁子里。
张居宝猛灌了一口茶，猛地靠在椅背上，头仰起看着天花板，两眼呆滞，索然无味。
这几天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广府城曹家这几天正在变卖东西，自己正好过去看看。
“铛……”细微的声音传来。
张居宝依旧看着天花板，机械的说道：“你这东西要是属金的话是真东西，卖家告诉你是太级别的话，他没有骗你。”
接着有气无力道：“欢迎下次光临。”
“咯咯咯……”笑声传来。
张居宝猛地坐直，定睛一看，嘴角挂起了笑容。
“小妹李如嫣幸会小张大师，多谢昨日救命之恩。”
李如嫣正是昨日求救的少女。
张居宝笑道：“李师妹今日来感谢救命之恩，必定不会空手而来。”
“你往外掏吧，我不嫌多。”
李如嫣笑着掏出一枚玉简交个张居宝，张居宝放在额头几个呼吸间，就很随意的扔在桌子上。
张居宝不客气的批评道：“你开什么玩笑，制作这种小型传送阵的天灵地石早已绝迹，或许某位真君手中还有蒲团大小的一两块。”
“更不要说传送一次耗费的上品灵石，哪里是我这个穷小子负担的起的。”
“以后不要干这种偷奸耍滑的便宜事，你真以为我是井底之蛙，刚才在这儿坐井观天呢。”
李如嫣双脸通红，不敢直视张居宝，只是尴尬的说：“日后，日后一定相报。”
张居宝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想让你现在就报，一竿子给支到猴年马月去了，那你走吧，能报答的时候再来找我。”
李如嫣反而很是自然，大大方方坐在对面椅子上，倨傲道：“救你一命算不算回报你。”
张居宝没好气的懒得搭理她，一句话也不说。
李如嫣只好尴尬的自言自语，道：“知道追杀我的人是谁吗？”
见张居宝不表态，李如嫣的语气更加尴尬和凝重。
“昨天追杀我的这些人是大酉洞天的弟子。”
“像你这种小人物，怎么能惹得起他们，将他们的所有东西交给我，你跟此事就没关系了。”
“让他们尽管来找我，你好好做好你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就行了。”
张居宝特别无语的看着她，然后大袖一挥，桌上的东西消失不见。
李如嫣大怒，叫道：“张居宝，你什么意思？”
张居宝右手食指比了个一，轻声反问道：“进来的时候，是不是交了一百两下品灵石？”
李如嫣没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回道：“啊，不交不让进。”
张居宝点点头，笑道：“交了说明你是我的客官，今天找我来鉴宝，除此之外，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如嫣霍然起身，杏目圆睁，指着张居宝，怒道：“你就不怕大酉洞天找你？”
张居宝侧着身子，低头看着右手指甲缝，漫不经心道：“就算是找我我把东西交给对方，尚且能自证清白。”
“要是给了你，这事情指不定就赖在我身上了。”
李如嫣眼中射出寒意，一跺脚，威胁道：“现在我就把消息放出去，青霞城翠宝轩的张居宝杀了大酉洞天的弟子。”
张居宝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咳嗽两声，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来看哪，大酉洞天昨日追杀的少女李……”
李如嫣吓得嗷嗷大叫，急得又拍桌子，又上前摆手阻拦。
张居宝一挑眉，挑衅的看着她。
李如嫣叉着腰，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张居宝，指着张居宝，燥怒道：“张居宝，你给我等着。”
张居宝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好心提醒道：“别忘了我的救命之恩，下次记得带礼物来。”
李如嫣一窒，原地狠狠跺了四五脚，摔门而出。
张居宝脸色一变，烦闷道：“我还不痛快呢，你还给我找不痛快。”
“张师弟，谁给谁不痛快呢？”
张居宝赶紧起身，笑道：“大师兄。”
白玉蟾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一意，道：“大掌柜有请。”
张居宝跟着大师兄来到二楼会客厅，常大掌柜陪坐着一位身着白色长衫，贵气十足的男子。
张居宝二人见礼。
常大掌柜指着张居宝，道：“这位就是店里张师。”
“这位是宗门金长老。”
张居宝再次施礼。
金长老和煦的笑道：“钱师兄早就向我推荐你。”
“钱师兄我是信得过的，但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得。”
说完，将手里的一块矿石放在桌子上，灰色的石头上透着星星点点。
张居宝回道：“太星石，丹器炼器材料，三千年已绝迹。”
金长老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常大掌柜，夸道：“大掌柜不同凡响，经营有方，没有多长时间，就又培养出一位大师来。”
常大掌柜谦虚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还是此子自己争气。”
金长老感慨道：“后辈子弟多出人才，宗门才兴旺啊。”
金大师和常大掌柜闲聊了几句后便告辞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张居宝。
张居宝给大掌柜斟满茶，问道：“大掌柜，什么意思？”
若是鉴定古物，直接让白师兄拿下去不更好，何必让自己多跑一趟。
常大掌柜抿了口茶，解释道：“三年前，太昌宗、金庭宗、仙都门在小青山西南寻得一线裂隙。”
“经过三年的加固和测验，决定下个月派人进去寻宝。”
张居宝明白道：“派我进去寻宝？！”
“不止是你，山南三城，三个宗门所有炼气期鉴宝师也好，学徒也好，只要有见识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要派进去。”
张居宝算了一下，笑道：“那加起来不过才十一二个人进去。”
常大掌柜进一步解释道：“一个宗门进去十个人，你白师兄，刘师兄都要进去。”
这时刘宗侯也闯了上来，一脸不平道：“张师弟不过是练气期八层而已，进到这样的地方不是送死吗。”
常大掌柜一翻手就多出一件二寸白色药瓶，交给张居宝道：“这是宗门特意赐下的辟尘丹，你尽快服下。”
张居宝欢欢喜喜的接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宗侯胳膊交叉胸前，讥讽道：“山上真是无利不起早，他们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大掌柜再抿一口茶，解释道：“刚才那件太星石就是从小天地掉出来的，山南三城只有张居宝认识。”
“若是没有几个认识这些的弟子进去，只怕是入宝山而空手归。”
刘宗侯一拍桌子，恨恨道：“宗门真是物尽其用。”
扭头就走了出去。
常大掌柜根本不以为意，好似早就习惯了。
张居宝好奇的问道：“白师兄，很危险吗？”
白玉蟾凝重的点点头，道：“这种试炼，同门都会自相残杀，更不要说旁人了。”
白玉蟾右手比了个数，沉重道：“七成。”
张居宝接话道：“七成人会活着回来。”
白玉蟾摇摇头，说了相反的意思，道：“七成人会永远留在里面。”
张居宝不寒而栗，手里的辟尘丹十分烫手，赶紧扔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