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幻象,都是正在实现的真相。一切没有成真的现实,是被意外的惊醒而打破的幻想。
一霎时,天空恢复了蔚蓝,懒懒的阳光照晒在山头,一切都像他们刚刚爬上来时的情形一样。
凯瑟尔和库恩互相对视,一时分不清刚刚看到的是幻境还是真实,可凯瑟尔眼角旁的泪痕以及库恩头上的汗渍,谁也不能说刚刚那一切都是幻影。
两人喘息了好一阵,库恩说:“这上面空气稀薄,呼…待久了就会呼吸困难。这座山最高点就只剩座尖峰,再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呼…我们就在这看看风景吧…呼…”
凯瑟尔连忙点头回应:“嗯…我看就在这上面看看风景。”
两人慢慢爬起身向下眺望,就看到阳光在折射下,把四周映照的一片红彤彤景象,随着气流的波动,这片红色犹如波浪一样缓缓晃动。
军营里的罗利奥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急切地询问营中士兵,库恩和凯瑟尔去了哪里?
有士兵回话说,最后看到这两位主帅,他们往困鹰山的方向去了。
罗利奥内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攥住,紧张的感觉让他僵硬,而恐惧又让他不知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虽然他不是阿胡亚这种本地人,也不清楚胡熔族关于困鹰山的传说。
但天地间这种异常现象,让他隐隐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
凯瑟尔和库恩站在错喉峰的断层处,犹如站在河流中的礁石上,四周都是翻滚流淌的血水。
此时山顶上没有一丝风声,四周一片寂静。
渐渐的,二人的喘息才平缓下来,飞散思维和乱跳的心脏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凯瑟尔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到:“库恩王兄,我们回去吧。”
库恩眼神微微聚拢,看着脚下的说到:“好,我们回去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下山要比上山更加谨慎小心,上山时踩踏过的地方,下山就不一定还能用,两人摸索着新的落脚点慢慢爬下来。
此时突然刮起一阵横风,风声中带着一阵阵异响。
天地间的诡异猩红,慢慢黯淡下去,犹如血液凝结成痂一样。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一股阴冷的感觉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身心,两边部队同时点起了火把。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安感开始涌上心头,他们在焦急的等待着各自主帅的归来。
索克亚性格粗暴,他的焦虑非常明显,他在军营中不停的乱转,不时地问手下士兵库恩有没有回来。
夸彣托草原戈壁的早晚温差相差很大,阿胡亚和努基力奇都披上了毛毯等在营外,他们此时也心急如焚,但脸上还在强装镇定。
库恩手下将官雅恩.贝尔德泰纳看到对方焦急,就邀请努基力奇等人一起进入营帐中等候。
努基力奇摇摇头,反问对方要不要毛毯御寒。
两边正在交流时,就听到库恩军营中一阵喧哗,伴随着一声声士兵地叫喊“回来啦!回来啦!”
双方将领同时向后望去,随着士兵们的叫喊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果然是有人回来了。
可不一会,叫喊声就变成了“库恩王子呢?我们库恩王子呢?”
只见凯瑟尔骑着拉格,从库恩军营中奔出,索克亚见到库恩没有一起回来,都冲向凯瑟尔,想拦住对方问个明白。
可面对索克亚地大声询问,凯瑟尔如同没听到一样不发一言,直奔军营大门赶去。
索克亚见凯瑟尔不说话,他伸出手中铁矛拦在凯瑟尔面前,想对方停下说个明白。
凯瑟尔早有防备,索克亚铁矛刚一伸到,就被凯瑟尔左手盾牌紧紧扣住,右手长剑顺着铁矛来势一削。索克亚没想到对方一扣一削的动作那么流畅,为保住手指,只能撒手,兵器被凯瑟尔夺去。
凯瑟尔把铁矛丢到一旁,两腿一夹拉格,拉格心领神会,猛然一个转身,巨大的前掌猛击索克亚的坐骑。
索克亚连同胯下战马顿时被拉格拍的头晃身歪,连人带马摔翻在路旁。
其他士兵看到库恩手下头号战将索克亚居然被凯瑟尔如此干净利落的脆败,一时之间不敢上前阻拦凯瑟尔。
凯瑟尔一路通畅冲出军营,和自己的部队汇合后才勒停了拉格,调转身子面对库恩的众将官。
凯瑟尔原先的兵器在哈克堡时被斯托雷用岄坼神剑损毁,他现在的兵刃是由紫星群川的义军首领旋风赠予他的王国宝物。
盾牌叫做鎏魂王基,形状犹如水滴,上金色漆面,刻贝洛缇家族图案。表面有四列钩爪倒刺,可以锁住对方挥来的兵刃。
手中武器舍弃了以往的重剑,改为一把重量适中长剑,名叫武威岬狞。虽然没有之前重剑那样威猛,但在速度上更胜一筹,敌对时,更适合做出迅捷的反制。
凯瑟尔凭借手中这对新打造的兵刃,无往不利,这也是他能在短时间内扫平梅沙贝永帝国周边障碍的重要原因。
现在第一次在库恩军队面前用出,索克亚不知道这武器的厉害,再加上拉格的凶猛,只一招就落败给凯瑟尔。
凯瑟尔站在两军之间,他背靠自己的部队向对方喊话:“库恩的部队不要吵闹,我有话对你们说,关于你们库恩王子的事。”
罗利奥极力安抚情绪激动的众位将士,让大家安静下来,听凯瑟尔说话。
等对方安静下来,凯瑟尔才缓缓说出他和库恩刚才的遭遇:“我和库恩王兄相约一起去攀登困鹰山,上到山后看到一座险峻的山峰,库恩告诉我说那是错喉峰,是困鹰山上最高的山峰。
我和他又决定爬上错喉峰,那里道路险峻,我和他步步小心爬上山峰。
在山上我们看到天地间一片血红景色。正在惊讶之际。困鹰山中突然飞来一只巨雕,直扑我二人所站地方,那只巨雕羽毛淡蓝,鸟爪是黄色,巨大的鸟喙是白色…”
阿胡亚听到这里,猛然反应过来:“霹心鸟,那是我拓甲国的霹心鸟,这种鸟是天空霸主!”
凯瑟尔继续说到:“那只鸟异常凶猛,我和库恩联手都不是它对手,我们且战且走,但山路崎岖,有些地方需要攀爬跳跃才能通过。
终于来到半山腰,只要上了坐骑就能奔跑回营。可那只巨雕不依不饶,还是围在我们旁边,库恩王兄让我先行,他自己阻挡那只巨雕。
巨雕凶猛狡猾,在空中一转回旋,猛然俯冲下来,库恩王兄躲过鸟喙鸟爪的攻击,却躲不过鸟翅拍击,他却被巨雕扇落山崖,我再想回救,已经来不及了。”
凯瑟尔的话一说完,库恩的部队顿时炸了锅,有人不信库恩会掉落山崖,有的认为凯瑟尔见死不救,还有的认为是凯瑟尔害死了库恩,刚刚说的只是在编造谎言。
对面沸腾吵闹,情绪激动,凯瑟尔大声叫喊到:“你们可以不信我,但现在不是应该进山里去搜救库恩吗?哪怕是死,也应该把尸体找回来。你们可以去看看那里的地形,再看看库恩的伤势,再来判断我有没有骗你们!”
凯瑟尔的话让众人安静下来,没错,现在首要目标就是要去搜救库恩。
库恩.霍敦尔虽然平时嚣张跋扈,但他一直对自己的部下和士兵非常宠爱,宠爱到纵容的地步。
平时他会混入到士兵中间,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纵情欢笑。
他给自己定下的标准就是,他自己的个人待遇,一定不能比士兵更高。
而自己每次获得的战利品,都优先分发给手下部卒。
在这种兄弟之间的情谊中共同成长共同奋战,使得库恩在士兵中的威望极高和感情极深。
现在听到凯瑟尔说出他在困鹰山上不幸落难的噩耗,全体士兵一起出动,进山搜救寻找自己的主帅。
凯瑟尔把详细的地方告知对方,只要在错喉峰周边搜寻,就一定能找到库恩尸首的下落。
索克亚、罗利奥、贝尔德泰纳带领所有士兵集体出动,看着库恩大营瞬间人都走空了,凯瑟尔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凯瑟尔回到军营,悄悄交代了努基力奇几句,努基力奇点头答应开始去准备。
凯瑟尔又告诉阿胡亚,部队原地驻扎休息,并让士兵们在军营中开始准备饭食。库恩的部队这么急匆匆的进山去寻找,回来时肯定饥渴交加。
他们物资本来就不够,现在做好饭,正好可以接应到他们。
库恩的部队点燃火把,抱定了宁肯饿死、累死在山里,也一定要找到库恩的念头,开始了紧张焦急的展开搜寻。
和凯瑟尔预判的时间相符,第二天上午,搜寻的部队终于在错喉峰附近找到了库恩的尸体,以及守在附近的达比。
罗利奥第一个冲过去,可刚到面前就猛然停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库恩的尸体。
索克亚和贝尔德泰纳也跟了过来,众人都来不及悲嚎,就都被惊呆了。
地上一滩庞大的血迹,库恩的肉身就侧卧在这血迹中。但这出血量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已经不是人类能够蕴含的血液。
血液在地上四溅展开,形成一副残忍且嚣张的画面,但真正让罗利奥等人感到震惊的,是这幅画面的轮廓。
贝尔德泰纳语气都颤抖了,他胆怯地问到:“这...这不是洛迪戟的头吗?”
罗利奥和索克亚也认出了,血液喷溅出的画面,就是那只令大地都丧胆的蚀魂龙!
“快救人啊!”罗利奥大吼一声,率先冲了进去,抱起了库恩的尸体。
以前那副永远火热,永远红亮的身躯,此时已经变的灰暗冰冷。索克亚赶过来时,只得到库恩的死讯,他和众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起来。
整只部队疲累不堪的抬着库恩的尸体返回军营,几名将官都顾不上各自身体上的疲劳,就开始仔细查验起库恩身上的伤痕。
可几个人看了半天,除了摔落时的致命伤,其他只有被碎石刮伤的痕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疑的伤口。
拉尔森.索克亚坚信库恩被害死的,他认为凶手就是凯瑟尔,可现在看下来,似乎正如凯瑟尔所说那样,库恩就是被巨雕扇落山崖摔死。
索克亚嘴上说的依旧是他心里认定的真相:“库恩王子身上的确没有搏斗的痕迹,但这并不能说明凯瑟尔是清白的,只能说他手法太巧妙,让人察觉不出来,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这个卑鄙小人肯定早就有预谋了,库恩王子肯定是被他害死的!”
贝尔德泰纳在旁边问:“那你有什么证据?”
索克亚说:“证据?这还要什么证据?库恩王子在落星山上的遭遇不比这里更险恶?不照样砍了洛迪戟的龙头,怎么可能被只鸟就扇下山崖?哦,对了,那只鸟在哪里?我们也上了错喉峰,那只鸟谁看见了?那只鸟不是凯瑟尔编的就是凯瑟尔养的,专门用来袭击库恩王子!总之凯瑟尔就是凶手!”
罗利奥听索克亚越说越离谱,他忍不住说:“你别瞎编些理由出来,现在我们眼前的情况就是库恩王子和凯瑟尔说的一样,跌落山崖摔死的,你臆想出这些不着边际的情况出来,想干什么?”
“干什么?”索克亚大声回应:“老子要给库恩王子报仇,我现在就带人去把凯瑟尔杀了!”
索克亚正在情绪激愤时,有士兵前来报告,凯瑟尔已经准备饭菜,请库恩部队的将士们用餐。
索克亚转过脸来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他何必假惺惺的来讨好,这不正说明他心里有鬼?先不着急吃,我这就去剁了凯瑟尔,我们再慢慢吃!”
罗利奥看索克亚不断挑火,他也大声斥责起来:“索克亚!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我们粮草不足了,士兵们都在饿肚子,又在山里寻找了一整晚,将士们早就饥渴难耐了,现在要让士兵们吃上饭,不是跟着你瞎闹!”
贝尔德泰纳也说:“是啊,库恩王子从来不亏待自己的士兵,不会饿着他们。你现在说要去砍了凯瑟尔的头,就你昨天那表现,你能砍他的头?”
索克亚急红了眼说:“那是他兵器坐骑使诈,再打一场我未必会输,凯瑟尔就会用阴招,我不服,我….”
“行了!”罗利奥打断索克亚:“且不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认是他做的,而且就算是凯瑟尔做的又能如何?我们兵力就这么点人,武器和状态又残又弱!就算你索克亚天下无敌能砍下他的脑袋,我们接下来只会是被那几万大军分食的败亡之军,凯瑟尔没了还有芬酷尔,整个局势不还是被他贝洛缇家族掌控吗?现在库恩殿下已死,我必须保卫和他一起闯荡的部下。我不会听你的,哪怕是低头,现在只能和凯瑟尔的部队亲善,以后再另谋出路。“
“你们爱去就去,老子不当狗,老子要当人…..”索克亚冲着罗利奥的背影咒骂到。
凯瑟尔在自己营门前搭建好一个简易食堂,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两支部队之间,。
库恩的士兵也被有序的组织起来,依次排队前去盛饭。
罗利奥知道,这种排队去接受别人部队饭食的行为,和投降没有什么区别了。他的心里何尝没有感受的屈辱,他的心里何尝不感到愤慨。
可他还能怎么办?自己的部队残兵少将,粮草后备不足,现在连主帅都死了。虽然他心里也有很多疑点,但他能去找凯瑟尔兴师问罪吗?
凯瑟尔都不用动手,只要把粮草一断,自己的部队不出两天就要全部崩溃。
罗利奥打定主意,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忍耐,他要保全库恩这只人数不多的部队,即使库恩人死了,但库恩这个人的意志、精神,他一定要传承下去。
罗利奥安排士兵们领餐,等到士兵们都吃饱了肚子,才让将官就餐。
他专门让人带了一份给索克亚,虽然两人刚刚恶语相向,但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罗利奥放心不下索克亚。
一直到所有人都有了安排,罗利奥才最后一个去领自己的饭,旁边凯瑟尔走出来叫住他:“库雷德.罗利奥。”
罗利奥忙回应到:“凯瑟尔亲王阁下,有什么指示?”
凯瑟尔说:“我单独给你准备了饭菜,你跟我一起过来吧。”
罗利奥忙说:“多谢亲王阁下,但我要回去和….”
凯瑟尔打断了罗利奥的话:“关于库恩的后事和你们部队的未来,我也要和你商量。”
罗利奥知道这事关重大,跟随凯瑟尔一起进入营帐。
凯瑟尔营帐内的饭菜果然要更丰盛,他招呼罗利奥坐下,随便吃喝。
罗利奥还在等着和凯瑟尔商量后续,对眼前的事物并没有太多兴趣。
凯瑟尔抓起酒杯对罗利奥说到:“来,罗利奥将军,请喝一杯,放开点,别那么拘束。”
罗利奥无奈,只能端起酒杯回礼,犹豫了一会,一仰头,把酒水全部灌进嘴里,又慢慢地咽了下去。
凯瑟尔放下酒杯问到:“库恩王兄意外身亡,你们部队里的人,是不是恨透我了?”
罗利奥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头沉默应对。
凯瑟尔说:“你不必隐瞒,我知道这事发生的很突然,你们对我有所怀疑是很正常的。”
罗利奥这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虑,开口问到:“亲王阁下,库恩王子的本事您是知道的,他有蚀魂龙之血作为加持,千军万马都伤不到他分毫,可如今却居然失足坠亡……”罗利奥顿了顿:“而且我们那么多人搜寻了数日,都没有见到您口中所言那只巨雕的踪迹,我…我们的确有人不相信…”
凯瑟尔听完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有所怀疑也在所难免,别说你们不信,连我也不信,可这一切的确发生了,发生的那么不真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凯瑟尔凑近罗利奥,看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地说:“但我能向你保证,我所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没有一点编造。”
罗利奥动了动嘴唇,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现在他的部队他的战友他的士兵,都在接受凯瑟尔的馈赠,同时也全部受到了凯瑟尔部队的钳制,他不愿意也不敢当场翻脸。
罗利奥踌躇了好半天,才小声地问到:“那亲王阁下准备怎样处置我们?”
“处置?”凯瑟尔有些诧异罗利奥的话,他对罗利奥说:“你们现在的情况可不妙,库恩王兄一死,你们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动力了吧?”
罗利奥想了想,艰难的点了点头。
凯瑟尔继续说到:“那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还有就是加入我的部队,以后由我来指挥你们。你们会怎么选?”